楚狸走到桌旁，“苟八，我每日所用的药，包括纱布、剪子，以及内服药，所有东西都是谁看着？”</p>
苟八心神一凛。</p>
主儿这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p>
他严肃道：“内服药是奴才亲自去抓，亲自守着煎的，没有别人碰过，至于外用的这些东西，是由小安子收着。”</p>
“找人盯着他，不要打草惊蛇。”</p>
“是！”</p>
苟八马上去办。</p>
楚狸折身坐下，指尖搭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p>
一直以来，她对下面的人不薄，从未刁难苛待，若当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出卖她……</p>
那便休怪她不客气了！</p>
起初，楚狸只是怀疑而已，不曾想第二天早上，苟八便急色匆匆来报：</p>
“主儿，那小安子当真有问题。”</p>
“奴才盯了他一天一夜，昨日倒没有什么不妥，今早，竟发现他悄悄出去一趟，鬼鬼祟祟的见了一个人，不过离得远，奴才并未看清是谁。”</p>
楚狸闻言，不禁失笑。</p>
呵。</p>
还真是手底下的人。</p>
喝了两口茶，捏着杯子扔在桌上，“把人带过来。”</p>
“是。”</p>
很快，苟八领着小安子进来。</p>
小安子是个小太监，年纪不大，但已经在昭兰殿伺候了九年，为人老实内敛，平日里忙活一些拾整的活计，从未出错。</p>
“奴才给主儿请安。”</p>
他跪在地上，那老实巴交的样子，根本让人怀疑不起来。</p>
楚狸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要出卖我？”</p>
小安子吓了一大跳，惶恐极了：“主儿在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就算是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出卖主儿！主儿待奴才恩重如山，有再生之恩，奴才怎么会出卖主儿？”</p>
那急切的模样，真真是被人冤枉。</p>
楚狸却是笑道：</p>
“我随口一说，看你急的，解释了那么一大堆，生怕我不信你似的。”</p>
她只说了一句，小安子说了一堆。</p>
小安子面色发白：“奴才……奴才……那是因为奴才怕主儿误会，这才……”</p>
“是吗？”</p>
真正的忠心，是用嘴巴说的？</p>
楚狸拂袖而坐，“你既然说了，我对你恩重如山，现在，给你一个表衷心的机会。”</p>
苟八拔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p>
道：“主儿手臂上的伤一直未好，听说，要以心头血入药，才能好得快，小安子，你对主儿忠心耿耿，想必是愿意为主儿献上心头血的吧？”</p>
小安子浑身一震。</p>
心、心头血？</p>
要是把心头血剜出来，他不就死了吗？</p>
这……</p>
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他哪里敢去拿？</p>
“主儿，奴才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只是……您手臂的伤，奴才去太医院为您请御医……”</p>
苟八扬声打断：</p>
“御医已经看过了，正是因为治不好，才要用心头血这样的偏方。”</p>
“还不快动手？”</p>
小安子吓得手心哆嗦，颤颤巍巍的伸向那匕首，指尖刚刚触碰到，又畏惧的缩了回来。</p>
苟八冷声：“怎么？不敢吗？不这样做，主儿手臂上的伤怎么能痊愈？”</p>
“奴才……奴才……”</p>
小安子快要急哭了，见楚狸必要如此，终于绷不住的哭着磕头：</p>
“主儿，奴才知错，还请主儿饶命，饶命啊！”</p>
苟八冷着脸。</p>
果然有问题！</p>
“主儿的伤为何迟迟未好？还不快老实交代？”</p>
小安子不敢再隐瞒，磕头道：“奴才有罪！五日前，有一名侍卫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让奴才将一种药喷在纱布上。”</p>
“他说，那不是毒药，只是让主儿的伤好的慢一些，不会危及性命，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就……奴才知错，还请主儿饶命！”</p>
他通通都交代了。</p>
楚狸神色冷淡，“那个侍卫是谁？”</p>
“奴才不知。”</p>
“不把此人交代出来，你就得死，明白吗？”</p>
小安子吓得忙道：“奴才愿意一试！”</p>
为了活命，他哪敢有片刻耽搁，一到晚上，便悄悄出了昭兰殿，来到二人约定的地方，留下暗号，说‘那药’已经用完了，让他送来。</p>
次日，晚上，小安子再去那里碰面时，那名侍卫已经出现了。</p>
他低着头，躲在夜色里，看不清脸。</p>
“药用完了？”声音低冷得很。</p>
小安子道：“按照您的吩咐，把这药喷在纱布上，都给九皇子用了。”</p>
“九皇子可有起疑？”</p>
“‘他’只以为是碰了水，或是没忌口，导致伤口溃烂，久久未愈，并未怀疑别的。”</p>
“哦。”</p>
侍卫问完，从袖中取出一只褐色的小瓷瓶，“继续用。”</p>
“是。”</p>
小安子缓缓伸出手，接过瓷瓶时，却是目光一深，突然抓住他的手。</p>
“抓住了！”</p>
“你——”</p>
侍卫反应过来，正要挣扎时，后脑袋猛地被一根棍子砸下，敲得他扑倒在地上，头晕眼花，失去反抗能力。</p>
眼前，逐渐走来一道纤细的身影。</p>
九皇子！</p>
他们竟下了套！</p>
“主儿，就是此人。”小安子已经弃暗投明。</p>
楚狸居高临下，踢了踢他的脑袋，“苟八。”</p>
“是。”</p>
苟八摘下他腰间的腰牌，看到了身份信息，很快就得知他的当差职位和姓名。</p>
由此一查，竟牵连到六皇子身上。</p>
侍卫名叫卫武，是六皇子提拔进宫的人。</p>
看来，幕后主使是六皇子。</p>
苟八将查到的结果送往昭兰殿，楚狸并没有拘着卫武，若无其事的把人放回去时。</p>
她越是若无其事，卫武心中越发没底，彻底慌了神。</p>
九皇子怎么不惩罚他？</p>
莫不是在下什么套？</p>
慌得他彻夜难眠。</p>
翌日，楚狸约见六皇子。</p>
楚怀瑾来时，敞着胸怀，迈着大步，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专门往楚狸的手臂上瞧了一眼。</p>
“九弟找我有事？”</p>
楚狸轻抚着小臂上的纱布，道：</p>
“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处理，特想请教六皇兄。”</p>
楚怀瑾以为是重阳祭礼的事，眼底划过一丝怨怼之意。</p>
按顺序，今年本该轮到他，却被楚狸截胡。</p>
他岂能不怨？</p>
“九弟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楚狸不急不缓，拿起桌上的一物，递给楚怀瑾，“昨夜，宫里跑来一只不长眼的蟑螂，我正在想，该如何向父皇说。”</p>
楚怀瑾看见她手中的腰牌，神色顿时一变。</p>
那是宫内侍卫专有的腰牌。</p>
腰牌上，刻着两个字——卫武。</p>
她把人抓了？</p>
“六皇兄，你觉得要不要告诉父皇呢？”</p>
楚怀瑾对上楚狸那似笑非笑的双眼，她深邃的目光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