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跨越生死以来，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p>

他让她捅他。</p>

可她怎么下得去手？</p>

楚狸倒退半步，“我不是来要你性命的。”</p>

熟悉的声音再次鲜活，楚夜离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眸竟有几分滚烫。</p>

是她。</p>

熟悉的她！</p>

“小九……”</p>

多少个夜里，多少次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战鼓激昂的那个夜晚，他亲手射出的那一箭。</p>

曾无数次，悔的肝肠寸断，恨不得拼上一切，哪怕是自己这条性命，希望能够得到救赎的机会。</p>

上天有眼。</p>

她还活着。</p>

“这是我欠你的。”</p>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中的剑锋映着他发颤的眸色，“捅回来，这条命，我还给你。”</p>

楚狸看着他：</p>

“倘若我用这条命，换取大楚和平，南蛮退兵，你可愿？”</p>

楚夜离眸色微沉。</p>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默，也是在这份沉默里，楚狸得到了他的回答。</p>

“为什么？”</p>

“难道你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难道放下于你而言，如此难以抉择？”</p>

难道他与大楚，只能存活一个！</p>

为什么！</p>

楚狸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对他的情感还停留在那个坐在海棠树下，腿上盖着毯子的少年，身上沐浴着温和的阳光，笑望过来时，眼中的阳光似揉碎的星辰。</p>

漫天星河。</p>

‘小九又来探望我了。’</p>

‘小九，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甜糕。’</p>

‘小九，这曲琴谱谈得如何？’</p>

岁月静好的是他，抓紧她的手声嘶力竭、颤抖恐惧的人也是他：</p>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放蛇咬我，我跑不了，甚至连爬都苟且……他们在笑……为什么，我越是害怕，他们越兴奋……’</p>

‘小九，你告诉我，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p>

‘践踏他人的尊严，当真能带来快乐？’</p>

执拗的是他，不幸的也是他。</p>

可无论在帝都，还是在南蛮，他都待她始终如一的好，从未伤害过她。</p>

有时候她多希望人是感情单一的动物，只有悲欢喜怒，没有其他，或许就能毅然决然的提起这把剑，杀了他。</p>

楚夜离何尝又不是这样？</p>

若他只知悲欢，不知仇恨，又何须肩负重任，闯出一条血路。</p>

“小九，人生在世，太复杂了，我是你的兄长，亦是一个儿子、一位继承人、一个希望，我的家人至亲全部死于楚家人的手，我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不孝子孙，若是连苟且也尚且艰难，将来，如何面见先祖？”</p>

他喜欢她，可他的人生并非只有她。</p>

他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p>

“我不希望你死，可我也不愿看见百姓流离、国破家亡，五哥，放弃吧，你赢不了。”</p>

“谁说我赢不了？”</p>

楚夜离起身，颀长的身影投下一片暗影，完全遮盖住了她。</p>

他走向她，更近一步：</p>

“我能赢。”</p>

楚狸倒退半步，“你赢不了。”</p>

“我能赢！”他逼近，“我会让你与我一起看着，我是怎么打下这片天下，复兴前朝，我是如何报仇雪恨，再把这一切送给你！”</p>

压低的嗓音里，竟有几分偏执的疯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