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一定要活下去。”</p>

“我知道，你还有个侄子，你还有牵挂.....”</p>

陈岳潭依旧紧闭着双眼。</p>

他扶着栏杆，往楼下走去，脚踩过一张干脆的报纸，发出哗啦啦的声音。</p>

就在陈岳潭下去的这条台阶前方.....</p>

平台上，是一扇硕大的镜子，镶嵌在墙上。</p>

镜子中，陈岳潭的背后......</p>

一条全身被水泡到肿胀的惨白尸体，脸上布满苍老的皱纹，正怨毒地直视着镜子！</p>

如果陈岳潭没来得及闭眼，他会在拐过拐角的那一刻，看见老糊涂的脸，直接毙命！</p>

“已经到一楼了.....”</p>

陈岳潭默默数着楼层，在脚踩到一处平地的时候，全身一松。</p>

天花板上，忽然滴下几滴血珠。</p>

“陈哥。”</p>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头上垂下，声音冰冷，却若有若无地带着哀伤。</p>

“你真的要离开我们，自己一个人走么？”</p>

这是张芊芊的声音。</p>

“留在这，求求你......”</p>

那只手晃荡在陈岳潭的身前，每一下，似乎都要抓住他，但总是没能成功。</p>

乌苏总是能提前拉一下陈岳潭的衣领，以作预警。</p>

“留下来......”</p>

“留下来。”</p>

“留下来！！！”</p>

哀怨的女声不再有耐心，说出来的话越来越恶毒！</p>

陈岳潭疯狂地奔跑着，头也不敢回，他知道，只要被那只血手抓住一下，他就会立刻剥皮而死！</p>

嘭！</p>

他一下撞到铁门上，却无法推开，这座筒子楼的门，如同被焊死了一般！</p>

“这不是出口。”</p>

有男人在他身边幽幽地说道。</p>

是林。</p>

“陈哥，你七年前使用怀表，将小松鼠和阿羊送出去的时候.....”</p>

“域河就因为时间的干扰，提前关闭了。”</p>

“你已经出不去了，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们？”</p>

陈岳潭咬了咬牙，怀抱着乌苏，扭头就跑！</p>

“把我包里那三块木头组装好！”</p>

他立刻低喝！</p>

乌苏闭着眼睛从兜里摸了一下，手指一动，就将三块木头组装在一起。</p>

“妈，你装芋头做什么？”</p>

陈岳潭没有说话，手接过木头，一下扔在地上！</p>

“这是最后一次使用机会......”</p>

“带我去正确的道路！”</p>

那块木头发着一丝黯淡的光芒，在地上自行滑动着，不停旋转，往地下室溜去。</p>

“地下室......?”</p>

陈岳潭一愣，眉头紧紧皱起，地下室没有出口，只能进，不能出！</p>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奔向地下室，同时微微睁开双眼。</p>

木头在地上滑动着，溜进地下室的门。</p>

陈岳潭紧随其后！</p>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忽然一动，听见一阵海报被撕扯的声音——</p>

刺啦——</p>

地下室墙上，破碎的海报后，居然隐藏着一个洞口！</p>

木头停留在这个洞口中。</p>

“嗯？”</p>

洞里传来一声惊讶的男声。</p>

陈岳潭身后，林忽然充满着恨意地尖叫道：</p>

“他要逃到另一栋楼里！”</p>

“阿羊，松鼠.....还有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们都能出去，我们却要被困在这里！”</p>

他没了腿的身子如同蛇一样快，在地上攀爬着，要无视规则，抓住陈岳潭的腿！</p>

“林.....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p>

陈岳潭轻声说道，抱着乌苏往前纵身一跃，钻进洞中！</p>

至此，他已经脱离上间筒子楼的范围。</p>

那三位陈岳潭曾经的队友，站在洞外，似乎定格了一般。</p>

陈岳潭呆坐在这道洞穴里，再次闭上了眼睛。</p>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p>

他不知道何去何从。</p>

林没有说谎，域河出口早在送出阿羊和苏秋月之后，就崩塌了。</p>

一个手指碰了碰他：</p>

“大叔。”</p>

陈岳潭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孩，递给他那块木头。</p>

木头上的光辉已经完全消失，隐隐出现一道裂痕。</p>

“坏了，就连副作用也没了么.....”</p>

陈岳潭喃喃道，握住木头。</p>

“芋头！”</p>

乌苏喊道。</p>

“不是，这是陀螺。”</p>

那个男孩虽然将陀螺还给了陈岳潭，但眼神中还是带了些好奇。</p>

陈岳潭点了点头：“是老式陀螺。”</p>

他强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向眼前的男孩：“你是隔壁楼的？过来做什么？”</p>

男孩道：“出去玩。”</p>

陈岳潭愣了一下：</p>

“为什么？”</p>

男孩说：“明天就跨年了，我要出去看烟火。”</p>

陈岳潭问：“你从大门出去不行？”</p>

男孩摇头：</p>

“他们不让我出去。”</p>

他把乌苏从陈岳潭手中接过来，抱到怀里，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p>

“你们身上流了好多血，去我那里吧。”</p>

男孩看了眼洞口的三个鬼影，没再提起出去的事。</p>

他带着陈岳潭穿过一条隧道，便进了一处阴暗的地下室。</p>

这间地下室属于最左边的筒子楼。</p>

这条密道似乎早已被修好，只是后来又被封上了。</p>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张海报，把那道洞口挡住。</p>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吉祥苑宣】</p>

“不要再去平安苑和幸福苑了。”陈岳潭说道。“那里很危险。”</p>

他环顾一圈四周，看见这处地下室的门紧紧关着，似乎被从外面锁住了。</p>

“哦。”</p>

男孩点了点头。</p>

陈岳潭没再说话，将手里的老式陀螺拆开，分成三个部分，又再次重组。</p>

然而，陀螺一如既往的黯淡。</p>

“陀螺还能拆开修么？”</p>

男孩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忽然说道。</p>

“可以。”</p>

陈岳潭简单地回答，他又试了几遍，但是陀螺确定不能再用了。</p>

“人也能吗？”男孩又问。</p>

“除非你想分尸。”陈岳潭将陀螺放到地上，但它只是短促地转了两圈，便停止挪动。</p>

“这有什么用？”男孩看着陀螺，用手指碰了碰：“这东西的灵魂好像消失了。”</p>

“帮你找到正确的道路。”</p>

陈岳潭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男孩，没想到他能看出诡物的不同。</p>

他站起身来，从桌上拿出一张卡纸，往门缝里划动。</p>

没一会儿，门锁咔哒一声作响。</p>

“可以出去了。”</p>

忽然，陈岳潭的衣角被乌苏拉了一下。</p>

“去天台。”</p>

乌苏的眼睛转动，眼里闪现出一道道水波！</p>

“域河开启了？！”</p>

陈岳潭顿时一惊，他本想先去探查一番。</p>

乌苏点点头。</p>

陈岳潭有些疑惑，他确实完成了平安苑的任务，但因为怀表的使用，那里的出口被强制关闭。</p>

为什么这里又有一个备用的出口？</p>

“我带你们去。”</p>

男孩说道，像个猴子一样窜出门。</p>

“不要被他们发现。”</p>

男孩轻声嘘道，偷偷摸摸地溜进楼梯间。</p>

陈岳潭一路听见每一层中，都传来浓浓的人味儿，有人在打呼噜，有人在做早饭。</p>

“这三栋筒子楼都在实施造鬼计划.....”</p>

“为什么只有吉祥苑没事？”</p>

陈岳潭有些疑惑，这栋楼明显很正常，看不见一点鬼的影子。</p>

他们已经成功了？</p>

还是说，根本就没实施？</p>

陈岳潭看了看楼梯间的单子，发现这里住的人员鱼龙混杂，不止局限于王姓一家。</p>

另外两栋内，都只有姓王的在住。</p>

很快，男孩推开了门——</p>

迎面扑来清新的晨风！</p>

陈岳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看着半空中的河流，心里五味杂陈。</p>

“陈极....”</p>

“小松鼠，阿羊.....”</p>

“我要出去了！”</p>

他又想到那座滇南的大墓，眼底微沉。</p>

先去找到小松鼠和阿羊，和他们一起去那座墓.....</p>

那里有域河的秘密。</p>

等一切结束，再去接侄子……</p>

“妈，走。”</p>

乌苏说道。</p>

就在此时，天际闪过一道道彩色的光辉！</p>

嘭！</p>

此时天快亮了，这是1998年前的最后一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喜悦，放起了烟花！</p>

那个带他们上来的男孩呆呆地望着烟火，眼里充斥着对于自由的渴望。</p>

“小孩。”陈岳潭忽然喊了下他。</p>

“你叫什么名字？”</p>

男孩懵懂地扭过头，眼睛下方的泪痣，格外显眼。</p>

“王云飞。”</p>

陈岳潭对着他笑了笑：</p>

“王云飞。”</p>

“这是你救了我们的谢礼。”</p>

“再见。”</p>

说着，他将陀螺递给男孩。</p>

陈岳潭没再多说，一步跨进域河。</p>

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瞳孔内，清晰地倒映出半空中闭合的河流。</p>

他能看见域河。</p>

他张开嘴，很小声地说道：</p>

“谢谢......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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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