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嘴巴不停张合，手用力向上伸，想要坐起来。</p>

丫鬟赶紧上前扶着，为她在背后垫上厚厚的软垫。</p>

“儿呀、儿呀……”她虚弱地喊着孩子，可是声音太小，传不出屋子。</p>

另一个丫鬟急忙跑出去叫礼部侍郎：“老爷！老夫人叫你。”</p>

很快就看见侍郎疾步走进屋子，他一脸关心：“娘，您怎么坐起来了？”</p>

“我好像、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是不是我的幻觉？”</p>

“娘，不是幻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买到了柳城菜，小厨房在给您热呢，一会就端过来。”</p>

老夫人情绪有些激动，眼睛望向门口，不再说话了。</p>

礼部侍郎见状，低声跟一旁丫鬟说：“快去催。”</p>

小厨房不敢耽搁，一会儿菜就上齐了。</p>

老夫人起床不便，就让儿子一碗一碗端到床前。</p>

“这是……酸笋的味道……让我尝尝。”老夫人看了一眼，眼眶湿润了，她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想接过盘子。</p>

“是，这是酸笋炒牛肉，大夫交代了，您不能吃这些，您就闻一闻吧。”</p>

大夫的原话是，老夫人油尽灯枯、命数将近，切不可食用刺激肠胃之物。</p>

她叹口气，无奈之下只好凑近深吸一口，然后对儿子说：“你尝尝，你吃一口告诉我，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p>

“哎！”礼部侍郎应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p>

老夫人迫切地看着他。</p>

“酸酸的、脆脆的，就是小时候的味道。”</p>

“有没有我过去腌的那么好吃？”</p>

“没有您腌的好吃。”</p>

老太太放松身体靠在垫子上，回忆起过去：“还记得那年你还小呢，我腌了一坛子酸笋，刚腌一天，你就吵着要吃，我不同意，你调皮啊，趁我不注意，把盖子打开，伸手进去掏酸笋。”</p>

礼部侍郎也想起了那件往事，他笑着说：“我那时不懂事，您还记着呢？酸笋那时还没腌好，我当时尝了一口就吐了，怕您发现，没敢告诉您，把盖子原封不动盖好了。”</p>

老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这哪是能瞒住的，你那手沾了别的水，这一掏可不得了，等我打开盖子，里面都长白毛了。我一生气，就拿竹条抽了你一顿。”</p>

说着说着，老夫人笑了起来。</p>

礼部侍郎也跟着笑了。</p>

老夫人问：“当时把你的手背都抽肿了，我又后悔，你的手是要拿笔写字的呀，被我抽成那样，两天才好……你可怨我？”</p>

“不怨，儿子从未怨过母亲，若非母亲节衣缩食克勤克俭供我读书，哪里有儿子的今天。”</p>

他把头轻轻放在老夫人的腿上，让母亲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回到了儿时。</p>

老夫人回过神：“快，还有什么菜？再端来我闻闻。”</p>

礼部侍郎悄悄抹去眼泪，笑着回答：“好，还有好几个菜呢，儿子一样一样端来给您。”</p>

他走到桌子处，一眼就看见田螺鸭脚煲：“母亲，这有田螺，您可还还记得小时候我常常去地里摸田螺，回家您就帮我炒一锅，比牛肉还香……”</p>

他端上锅回头，发现母亲面带微笑，已经合上双眼。</p>

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放下锅，冲上前去一探呼吸，他的心猛地一沉，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p>

他颤抖着双手抱住老夫人逐渐冰冷的身体，口中喃喃自语：“娘，您怎么就这样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