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那么亲密,以至于兄长和父亲要打破原则与秦家联姻?
梦蛊的蛊毒在元书祎的体内仍有残留,她此刻头疼的要炸了,从前与秦砚辞在元府的画面变成了万千根带着诅咒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元书祎的心脏。
是什么关系呢?她对秦砚辞又是什么样的感情?朋友?知己?还是……什么?
尾思越缇看着黑色的血顺着元书祎的嘴角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白袍上。
他还以为这家伙能化开梦蛊,原来只是短暂的压制埃
梦蛊是一种制造幻觉的蛊毒,能让人陶醉在梦里,让中蛊之人看到日思夜想的景,也能让中蛊之人看到其内心最恐惧之物,让人分不清现实,在梦境中痛苦死去。
元书祎会死吗?尾思越缇饶有兴趣的摩挲着下巴,或者,能不能将她逼疯?
这可太值得一试了。
“人与人的交往都是相互利用而已,哪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关系,你凭什么觉得梁远不会背叛你,那可笑的兄弟情吗?”
元书祎抱着头,低声道:“闭嘴1
尾思越缇再接再厉:“元士清能败于我手,都不止一个人背叛他。他的亲卫万易泽,以及,房州城的百姓,都抛弃了他。”
房州城的百姓?
元书祎抬起头,她的眼睛也开始滴血,此刻的模样疯狂又狼狈:“房州城的百姓……做了什么?”
“他们……打开了东城门。”
元书祎的瞳孔猛地一缩,打开了城门……打开了城门……
尾思越缇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色大概很晚了。
“我们的人点燃了镇南营的粮草,城里的内应放出消息说元士清叛变,原本安置好的百姓都疯了,他们涌去了东城门,那里的守将少的可怜,城门就被那些贱民打开了,我们的铁蹄……”尾思越缇笑了笑:“畅通无阻。”
城门是百姓打开的,怪不得东城门的土地比主城门的土地还要焦黑,原来那里就是突破口。
真相……竟是如此吗?
她毁了姐姐的婚姻,然后用自己的婚姻害死了元家,到最后……还不清楚自己与秦砚辞的关系。
元书祎想要给百姓的交代,想要给元家的清白,竟是这样的?
元家算什么呢?被皇帝抛弃,被百姓抛弃,没有人希望元家活着,那么那么多的人渴望元家消失。
曾经,元书祎还暗暗感激皇帝没有流放元家女眷……
可笑!蠢得可笑啊!
原来元家早就是弃子,原来让元家沦落至此的竟是元书祎自己……
“噗——”
元书祎喷出一口黑血倒在了榻上,而尾思越缇早就离开了。
天地都在旋转,元书祎的脑子里有盘旋着各种人的声音,浮现着各类的面孔,一会儿是元士清温柔的声音,一会儿是秦砚辞坐在墙头与她谈话的画面,一会儿是梁远阿柯阿柯叫她的声音,一会儿又是尾思越缇讽刺的大笑。
元书祎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了茫茫的雪山上,天上的雪花厚重迷眼,她只能看到破碎的天空。
万物寂寥,除了雪什么都没有,连风声都听不见,大雪封锁了视线,元书祎没了方向,似乎连存在的必要也没了。
“她怎么样?还能不能活?”
巫医蒙着眼睛,探着神秘人的脉,一边摸着胡须,一边道:“不好说,不好说,此人身体气虚血弱,体内的蛊毒多而杂,梦蛊势凶,他求生欲又不高……”
尾思越缇点点头,也就是此人命不久矣的意思喽,他这宿敌也不过如此。
镇西营。
“大帅,果然不出您所料,喜客来酒楼空的干净,人走得不留痕迹,东西收拾的也干净,”青时凝声道:“而且苏茉的尸首……不翼而飞。”
能搅乱元书祎心曲的人,定然与她关系不简单,修罗阁暗桩遍布蜀国,那喜客来必然也是一处暗桩,而苏茉便是平喜城的桩主。
秦砚辞看着桌案的两张字条,他已经找人确认了,与塔国通敌的信件并非出自王齐之手。
或许,从元书祎知道镇南营的大帅是王齐的时候,她就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还有,”青时道:“在阅襄城的守卫安排中,徐子耀归王齐管理,属于王齐的部队。”
如果镇南营内部有元书祎的人,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与她同时进入军营的新兵,她身边的那几个少年不可能,那太明显,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平时看起来与元书祎有纠纷的人。
那么徐子耀与单翎就是最好的人选,谁能想到与元书祎闹得最狠的人,就是元书祎插在王齐身边的人呢?
一个在阅襄城成功担任大帅,一个留在镇南营揪出细作还不惊动人,铲除异己,争取利益最大化,这样的计划确实像元书祎的行事作风。
可就算事实如此,秦砚辞又能如何呢?
“大帅!出事了大帅1温琼崖冲进帅帐,急声道:“镇南营出事了,梁远叛变,柯帅坠崖1
秦砚辞站起身:“怎么可能?”
“湖水漾漾呦,白云轻轻流……”
苏茉的歌声空灵悠长,就这样荡漾在天边,荡漾在元书祎的脑海里。
沉睡在雪原的元书祎睫毛颤了颤。
“凭一己之力扰乱物价,可知引发了多城商战混乱?”
“杀女商,平粮价1
“此举,无伤大雅。”
元书祎锁着眉,呼吸急促起来。
霍静的哭喊浮现在她脑海里,褚南星的笑脸也在流淌,她们要元书祎回去。
霍家的担子仍压在她的肩上,褚南星还在镇南营等着她……
“女子是没有家的,不过是与男子交易的商品……我怨恨天下所有的男子,怨恨他们总是把女子当成玩意儿!怨恨他们高高在上,女子却卑微如尘1
小蝶的话一直都是元书祎心里的刺,哪怕是过了很久,哪怕是再无人提及,元书祎都有把它放在心上。
抛弃、抛弃,元书祎永远被人抛弃,元家功高震主被皇帝抛弃,母亲追随父兄把元书祎抛弃,梁远为了利益把元书祎抛弃。
可被抛弃的又何止是元书祎?
苏茉为大义牺牲,却被世人认为死得妙哉;霍家为忠臣辩护,却落得满门流放;小蝶被人拐卖却被家人认为不清白,最后只能将青楼作为安身之所;因为受族人连累,甚至本身并没有错的姑娘沦为军妓……
元书祎以为自己活着是要为元家洗刷冤屈,可她的价值仅仅是为了报仇吗?
她自认为满腹经纶可主沉浮,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样的她,就仅仅是杀人报仇?
不,不是这样!
既然要报仇,那就报到底,既然有了仕途,那就走到底,在朝堂能有一席之地,那么这天下,就该有她一席之地!
元书祎在牢房的软榻上睁开眼,眸底的漩涡平静地绞灭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蛊毒一旦入人体便清不干净,她此刻的头脑是清明的,梦蛊大概是被压下去了吧。
元书祎看着身上干净宽大的白袍,不知该作何感想,此刻的男女有别就如同放屁。
她刚坐起身便觉得天旋地转,腹内空空。静坐一会儿元书祎便翻下榻,那边的桌子上有个茶壶,也不知道有没有水。
有水,就是凉得很。
手腕上的锁链又长又沉,能让她在这个牢房随意行走,也能防止她逃跑。
真能防止她逃跑吗?元书祎表示怀疑。
她拽了拽手腕上的链子,青石壁上传来了沉闷的声音,元书祎还在疑惑,锁链忽然绷直收紧,直接将元书祎固定在了石壁上!
生猛的撞击让元书祎眼冒金星,口腔又是一阵血腥,她没了力气,安安静静地靠着石壁。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锁链又慢慢从石壁里吐出来,元书祎顺着石壁坐在了地上。
这个牢房不简单啊,锁链居然用了机关术,她不挣扎还好,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要想走出这个牢房,大概要使些手段。
元书祎撑着墙壁站起身,又走向那张桌子,拿起杯盏摁碎在桌子上。
她捏着一块碎片毫不犹豫地划破右手食指,鲜血带着异香滚落在地,元书祎蹲下身,在地上画了一个繁复的花纹。
“醒的很及时啊,”尾思越缇看着坐在榻上的元书祎,自己都没发觉心情有了变化:“我还想着给你收尸呢。”
元书祎看着他:“收我的尸,你大概没那个机会。”
尾思越缇冷笑一声,掐着元书祎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阶下囚而已,你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