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不打算守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钏儿说着话,多是她问,钏儿答。
原来,钏儿是为了给弟弟治腿,才自愿卖进的牙行。
“奴婢的娘生了六胎,好不容易才得了弟弟,大姐二姐几年前就嫁了人,三姐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没了,四姐去年也定了亲事,四姐夫就是我们隔壁李家村的,年上时听说弟弟被马车撞了,还送了二两银子来家里,对我四姐也是真心...”
“所以你就自己做主把自己给卖了?”
苏妧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重生归来,她心中似乎只剩下仇恨,可终究还没练就出一副铁石心肠。
尤其,钏儿是为了自己的亲娘和弟弟,更像是触动了她的某条神经。
苏妧缓缓深吸了口气,“你弟弟现在如何了?你知道吗?”
钏儿摇了摇头,自打她进了府,就没机会再出过二门,她签的是死契,进了府就全要按着府中的规矩来,生死都握在侯夫人手里,更不必说自由。
淮阳侯府与旁的高门大户不同,府中如今伺候的下人里并没多少是从前的家生子,反而都是从外头买了签死契的回来。
苏妧过去从未在意过这些,如今却清楚一切不过是因为苏玦琞和姚氏心虚。
他们趁着她父亲的噩耗传来之际,害死了她的娘亲和大哥,自然不可能留着从前在她娘亲和大哥身边伺候的人。
这十多年来,府中下人不知换过几轮,如今除了苏玦琞和姚氏身边的心腹,只怕唯有四位姨娘身边还有记得她爹娘兄长的人了。
苏妧没再说什么,她现在手中一没钱二没权,有些话说出口就像画大饼一样,没意思的很。
另外,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值得她培养和信任,还要在事儿上见真章,毕竟,姚氏手里不但有她的卖身契,钏儿更有一家子血脉至亲,随时都可能成为她的软肋。
“小姐,奴婢吃好了,去烧水给您沏茶。”钏儿并没有让自己陷于悲伤不可自拔,而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做自己该做的事。
苏妧点点头,也放下了筷子,“我也吃好了,收拾了吧。”
苏妧晚膳素来只吃七分饱,这是她从古籍上读到的养生方子。
说到底,她是先淮阳侯唯一的女儿,姚氏从前也并不敢在明面上把事情做绝,更何况她还有用,是以她一直和苏婷、苏筠一起,跟在上门授课的女夫子身边学习。
她无处可去,学习便是她唯一的乐趣。
她可以一个人愉快的玩一整天,看书、习字、作画、抚琴、作女红、自己与自己对弈,或是侍弄周围的花草、又或是同莲湖里的小鱼谈心。
孤独是什么?她不懂,因为她从未体会过热闹。
有心算无心,不备怎提备,便是从前她的写照。
戌时过半,翠柳才终于挪着慢吞吞的步子回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自然还是药碗。
苏妧觉得,若非为了这碗药,姚氏定要罚她跪上一整夜。
“你受苦了,快回屋去歇着,让钏儿给你揉揉膝盖,明早不必早起伺候,去吧。”不等翠柳开口,苏妧便从托盘里端起了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