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摆摆手,抬起步子,走到了靠东头的一间屋子前,站在门口,又是一番发怔。
这时,从敞开的大门里出来了一个妇人,她梳着圆髻,插着一根竹簪,身穿花布棉裙,端着一盆水,出来,站在廊檐下,朝门口泼来。
水溅起了泥土,点点污渍落在了姚广孝的袍摆上,他穿的布鞋也被打湿了!
那妇人不但不道歉,抬起眼,愤怒地朝他瞪了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将大门关上了。
道衍闭了闭眼,道了一声佛号。
岂有此理!
但这些近侍们也不是傻子,看这架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都低着头,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
道衍无奈,只好转身。
道衍又来到了好友王宾的家门口,王宾听到通报,出来在门口站着,朝着道衍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摆摆手,一句话不说,转身又进了屋子。
昔日,道衍乃是燕王那边的人,燕王靖难,他们这些道衍的亲人朋友们没有少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朝廷来了人,将他们全部拉走斩首示众。
整整三年时间,没有一个人睡过好觉,如今,道衍是功成名就了,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三年的提心吊胆,朝不保夕,刻骨铭心,无人能够当做是一场噩梦,更加不可原谅。
苏州城里,涌进了不少灾民,城门口架起了数十口大锅,一日两顿粥施给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一面数十台拖拉机开进来,将那些禾苗枯了的地全部都犁一遍。
只是这个季节,地里又能种什么庄稼呢?
谁知道,他们这些人能不能熬过今年,也不知道明年到了春耕的时候,还有没有命,又有没有种子下地?
老百姓们都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可是,随着犁地的范围越来越广,且被犁的地都是那些普通百姓们的地,甚至朝廷拿出了一些荒地,开始分给无地的百姓的时候,终于有人动容。
慢慢地,有老百姓加入了劳作的队伍,他们拿着棍子,锄头或是铲子,跟在拖拉机的后面,将犁起来的土块敲碎,甚至有人开始和开拖拉机的人说话。
“啊,你们问犁地做什么?当然是种庄稼了!种什么?你们不知道吗?这一次啊,姚大人向他的学生四皇子要了好多红薯,眼下还早,等到了秋天,还能收获一茬呢。”
红薯?
很多人听说过,北边种红薯,听说最早是从燕王府流出来的,后来好多老百姓都在种,听说种个亩把田,一年到头都有吃的。
“四殿下吗?哎呀,我跟你们说过啊,我三姨家的儿媳妇的娘家侄儿的表弟,听说就在四殿下开的学院里读书,他们那啊,专门搞一些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年头的时候,他还给家里带了一种叫辣椒的东西回来,他们家种了一茬,我地天啊,一两辣椒你们猜卖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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