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旁边另一个人也附和着说,“要换我家,靠那么高的分数我得骄傲死。老宋也真是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时依难产大出血这事谁能预料呢?非恨到孩子头上......”
霍逸舟一愣,猛地偏头,目光透过夜色看向宋时诺安静浅笑的轮廓,她跟那些家长道了别,朝这边走来。他很好地敛起自己刚才表情的失态,有点哄小孩感觉地夸,逗她:“这么厉害呀。”
“小时候学过一点,练过。”宋时诺抿唇,她不是那种有天赋但不自知的类型,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很坦诚,所以从旁人嘴里说出的像故意谦虚的套话,在她这儿是真谦虚,是真的经历或事实。
天才都无比努力,普通人更没有捷径可走:“速算者必须具有数学基础,而且,至少得经过一年的专业培训,才有可能快速算出结果。”
他们往巷子口走回去,路过街两旁无人的马路边,找了个地方坐坐,吹夜风。
“小时候,这种诈骗集团就来骗过很多次了。误人子弟,拿捏完家长心理再卷钱跑路,闹出过很大的风波。”宋时诺用手撑着下颚,风把碎发拂动,“没想到,现在仍卷土重来。”
霍逸舟的心思还停在方才听来的那些邻里闲谈上,有意了解。挽起的袖口露出小臂线条流畅的紧绷肌肉:“诺诺。”他叫宋时诺的名字,尾音低沉莫名温柔:“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以前,在这儿长大的故事?我挺好奇的。”
桃花眼含笑:“晚饭你帮阿姨洗菜打下手那会儿,我在客厅看了几本相册,里面大多是你母
亲的照片。和你一样漂亮。”
“别人的童年去动物园记录,去游乐场记录......但你的,好像就只有张奥数比赛集训营的
大合照。我翻了挺久,找到的唯一一张单人照片,还是幼儿园时候的,你在哭。”
绝佳的记忆力发挥作用,宋时诺眼睫颤了颤,微顿,很快能准确记起来他说的是哪一张,以及背后当时的情景:“幼儿园老师给拍的。是参加毕业文艺汇演的表演前,有男生调皮,把汤洒在了我的裙子上。”
霍逸舟屈指搭着下颚,玩味地看着她,问后续:“那,你怎么解决的?”
“我当时很爱哭,话都说不完整,穿着湿裙子哭了一个中午,老师被男孩隐瞒,以为我在无理取闹。”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被同龄人欺负,经常哭,一直哭。”宋时诺垂眼,声线不知为何渐低,翻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再后来,有人教了我‘忍’这个字。他说,一味哭泣只会被别人看轻,忍一忍,当做无事发生就好,以后总有机会。”
是叶鹤说的。想到他,鼻尖有点泛酸,宋时诺没告诉霍逸舟的后半段,是她铭记至今的,完整的对话。叶鹤温柔教她:“小时,世界上最难也最有用的方法,叫隐忍。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只有对自己残忍的人,才会获得最多。”
那个“有人”是谁,就像其他无数次从指尖漏下的细节,霍逸舟因为没上心,因为过于自信而不探究。他只沉浸于她前半段的描述,大概能在脑海勾勒出,小版宋时诺默不作声的画面,很生动,觉得可爱由想摸摸她。霍逸舟道:“如果是我,我大概会直接把汤从他头顶扣下去。以牙还牙,把别人的牙打碎了让他往肚子里咽,示威才立竿见影。”
宋时诺歪头看他一眼,评价:“很粗鲁的办法。”
也许是夜晚凉风习习,也许是有感而发,情绪很柔软,连带宋时诺被勾起的记忆,满满时光感:“他们说,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和你说的,处事的风格一样。”
“雷厉风行,果断凌厉。他最开始当木工的时候,有人诬陷母亲偷减材料,来家里理论时,进行了言语调戏。他二话不说,转头便把那人揪出来,打了一顿。”她笑笑,“就是这样的风格,让母亲被深深吸引。”
家庭状况以及背后的故事,对于任何原生家庭不圆满的人而言,就像守护在安全角落的秘密
匣子,旁人不能轻易触及。能被当面亲口讲述,无异于是种认可,将对方划分进一个特殊的、
亲密的区域。
欣喜油然而生,伴随霍逸舟被触动的,私自调查宋时诺资料的微小愧疚感,烟消云散。他带
着点愉悦地探究:“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却没得到想象里的肯定回答。宋时诺笑不似笑地抿了下唇,淡声:“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