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亥以为这一次总能将人赶走,庄七再一次让他感到意外。
屋外雪还未化,少年在外跪了一天。
雪夜的风已将他的唇冻得乌紫,庄七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紧闭的屋门。
“真不去看看?”
屋内,渺尘负手立于窗旁,似笑非笑看向站在门前的爱徒。
“去做什么。”九亥说罢便转身回到桌旁,倒着茶水。
渺尘唇角的弧度又扬了一些,“茶凉了。”
九亥倒茶的手一顿,而后重重放下茶壶,冷冷瞪向自家师父。
“看为师做什么。”渺尘抿唇而笑,“你若再不出去,这孩子真会冻死。”
“死了就死了。”九亥五指掐进掌心,语气更冷,“既不惜命,早死也罢。”
渺尘不由为徒弟的狠心感到意外,而后轻轻一叹,“你在顾及为师?”
九亥抿了抿唇,待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日后他会如何,您比我更清楚,既是这样,何必相交。”
渺尘闻言又是一叹,踱步走至桌的另一面,注视着爱徒,温声道,“你怎么就确定,这孩子知道真相一定会怪你。”
“即便不怪,也有违道义。”
九亥别过目光。
渺尘眼底终露出一丝复杂之色,轻叹道“有时为师希望你能够无情一些,有时又希望你能多一份情,直到现在才发现,九儿一直都是有情之人。”
“您多虑了。”九亥垂下眸,眼中已回归平静,“您说过若无羁绊,就不会有弱点,弟子一直谨遵。”
渺尘闻言顿了顿,而后摇了摇头,转而露出一抹微笑。
“罢了,为师走了。”
九亥微微一愣,而后脱口唤道“您不出去?”
渺尘脚步一顿,露出微笑,“他既交给了你,是生是死都由你,大不了再换一个法子便是。”
“师父你——!”
一语罢了,渺尘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九亥目光仍有些错愕,不由将灵识再次扫出去,却见刚才跪着人已经栽倒在雪地中。
竹门豁然打开。
九亥快步下台阶,等蹲身翻开一看,便见庄七脸上一片紫,人已快不省人事。
男子不动声色地将少年横抱而起,一身寒气入怀,庄七半昏半醒的呢喃“别丢下我”
九亥眉头蹙的更深。
小房门屋紧闭,隔绝了外头的霜雪。
九亥轻轻将人放置床上,而又伸手催动灵力。
源源不断的灵力化作滚滚热气,融化着庄七身上的寒霜,驱走屋内的冷气,没有一会,庄七身上原本湿透了的衣服变得干燥,脸上的乌紫也消失殆尽。
九亥垂眸凝了庄七半晌,最终还是负手离去。
少年是师父的棋,不该走的太近,更不能让他成为影响自己的刃。
庄七是被热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屋顶,过了半晌,突然坐起。
他注视着自己干燥的衣袖,过了片刻冲向屋外。
此时艳阳高照,银装素裹,竹屋长门紧闭。
庄七驻足在前,聆了半晌,终于听见翻书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又蓦地合上。酝酿了许久,才沉声开口。
“以后我不闹你了,你不想见我那就不见。我不会再烦你,我会努力认真修炼,”
无人回应。
庄七自嘲地笑了笑,又接着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食盒放你门口,每日做饭不是偷懒,你是受人敬仰的剑主,我只是个外门弟子,也没什么好回报,唯独厨艺还算拿得出手,你不喜欢也无事,就当没看见。”
他不再指望对方能有回应,对着门行了一礼后,便去了妖兽林。
屋内持书人的手纹丝不动,九亥盯着其间字出神,一时竟开始怀疑,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良久,竹屋里传来一声幽幽低叹。
自此以后,九亥每十日会见他一面,传授术法,其余时间,竹屋的门再未开过,仿佛前半年的朝夕相处是一场大梦。
庄七不再有任何意见,二人即便见面,也是毕恭毕敬。平时他便在妖兽林修炼,石洞灵气充沛,也正适合突破气海境。
不过每到傍晚,他但仍会做着不同的菜式,放在竹屋门前。
食盒里的菜肴也总会在庄七离开时消失。
二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如同在两地之远,谁也没觉得奇怪,仿佛都在介怀什么。
辗转一年半已过。
正午日头,太阳高照。
观澜院小溪尽头,瀑布声阵阵冲耳。
崔耿嘴里啃着不知打哪来的鸡腿,冲着水中的青年男子叫嚷道“庄七,上来歇歇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练完这一遍就来!”
青年在水中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手中的木剑仍旧不停地挥动着,阳光洒在裸着的上身,照出犹猎豹一样完美的曲线。
崔耿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啧啧只叹。“鬼知道这疯子受什么刺激,一年多了,每天都这么练,谁受得了。”
“但所有人里,就数他进步最快。”
傅文展又撕了一块肉递给了崔耿,继续道,“之前观澜院就数庄七底子最差,现在他不仅破凡了,离气海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嘁,你别提,他半年破凡,可这都快两年了,都没到气海境,得叫人急死!”提起这个,崔耿小脸就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