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庄七所说,他睡得很沉,半点都没有被吵醒。
梦里仿佛回到曾经,点点滴滴尽是少年庄七的一言一行,剑宗里每个人都畏惧他,独这个人,不仅不畏惧,还像宝一样守着他。
放荡不羁的少年,着实给他寡淡无味的生活里,添上浓重的笔墨。
等他再睁眼,便是艳阳高照,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彼时已经入冬,但被褥间的温度却热地发烫,九亥悄悄翻了身,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
这人最近总爱提过去,怕是同样觉得前路凶多吉少。而自己,也正贪念着现在为数不多的美好。
正出神想着,一只腿便压了上来,腰间蓦然变得沉重。
庄七熊抱着他,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发哑。“心肝儿,想什么呢。”
“想两个男人怎么成亲。”九亥收了神,埋在胸口的脸看不见神色,只有藏在青丝下的耳垂有些发烫。
庄七嗅着发间的冷香,自然地说“剑宗八个峰都不是摆设,主要是婚服,我要叫所有人看看,谁说红衣就属厉红缨!我家心肝是九州顶顶大美人,配上红衣是羡煞旁人!”
九亥叹了口气,刚要说“不必大动干戈”云云,就听大殿外传来久违的大吼。
“庄七,你给我出来!”
镜花峰的大小姐,不顾剑侍的阻拦,一路奔向寝殿门外,娇喊道“都什么时候了,出来说正事!”
庄七一笑“你看,操持的人不就来了。”
九亥将人推开“你去,这事我不想参与。”
庄七哪能不知对方害羞,大笑一声,随即就被推下床。
折花卿心情是有些复杂的,想比母亲,她与骁从不过数面之缘,感情谈不上多深。倒是庄七,从前便视他如弟,如今因着那方墓碑,两人倒真成了姐弟。
现在自个弟弟要娶亲,娶得还是九州最俊的男儿,叫她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激动。
在外等了半晌,终于见门扉开了一扇,她伸长了些脖子往里探,炸了眨眼“九亥呢。”
庄七神秘一笑“昨天太累,还在睡。”
“没人性。”折花卿骂了一句,余光看向寝殿,明显还是不敢置信。
“剑宗被你俩搅得沸沸扬扬,正阳峰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成婚便罢了,日子就定下月初十,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时间太紧凑!”
庄七领着她往书房走“你这不是来了,流程定了?”
折花卿嗔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问问正阳峰的情况?你俩成婚,也算是离经叛道,可少不了阻扰。”
“问什么,麻烦渺尘处理就行。”庄七不以为然。
折花卿哑然,昨晚除了庄七,各大峰主及掌事都去了正阳峰,不动峰和上元峰的反对声最大,而这一次,向来温和待人的渺尘真人,态度竟变得极其强硬,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得二位峰主最后点头。
折花卿收了神,说起正事“今日来是要给你们量身。”
“量我的就好,九亥的我与你说就是。”
庄七见她面露疑惑,啧了一声“有一处不合身,都算我的。”
折花卿随即想到什么,又骂了句“没人性。”
想想大师兄琼林玉树的身姿,折花卿直替剑宗少女们惋惜,愈发觉得庄七这张俊脸面目可憎。
“看我也没用,你合该感到幸运,剑宗大师兄作你亲戚,有什么不好。”庄七推门而入,来到长案前研磨,“说,想要哪里尺寸。”
折花卿有意为难,将需要的地方报出,又加了根本不需要的部位尺寸。
未想对方笔一挥,行云流水的就写下来。她瞠着杏目,只觉不可思议。
庄七笑了笑,无数夜晚里他都未曾合眼,贪恋地比划九亥身上每一处,早把这些熟记于心。
折花卿回了神,眼神又奇怪起来“你的字迹竟和九亥的一模一样。”
“我字他教的,字迹一样有什么奇怪。”庄七瞥了他一眼。
折花卿啧啧只叹“你识字是在观澜院吧,那时才几岁,十七?小滑头,十七岁就惦记上人家,这字迹若非成日临摹,根本不可能一样。”
庄七哼了一声“不是量衣吗,赶紧的。”
折花卿收了纸,也算是放下了心。二人量完了衣,便开始论起了婚服,从款式材质到纹路,二人各持己见,足足争议了两个时辰。
临行前,她忍不住的又问了句“九亥真不披纱?”
庄七横了一眼“他是男子,做什么学姑娘家披头盖!冠精致点就好,不要太繁复,他不喜欢!”
折花卿哑口无言,拿着一叠图纸悻悻离去。
自消息传出后八峰沸腾,因着这两人身份,各大峰主都极为重视这场婚礼,不少弟子也壮起了胆子,竟偷偷守在炼天峰大殿门口,试图睹一眼风姿。
帖子当日就传了出去,不过两日功夫,中青燕三洲也为之沸腾。
男子与男子结为道侣本就鲜少,明目张胆成婚的更未见过,荒诞不经之事,发生在名震九州的剑宗,主角名字又人尽皆知,上至仙门下至凡间,无人不议论。
“成何体统!”白象观主将名帖扔下,瞋目切齿“九岳剑宗作为道门统领,竟同意此等离经叛道之事!”
白象观身处青州,自是因着李监院得了不少好处,庄七列出《仙门条例》后,白象观损失惨重,上下都将此人恨得咬牙切齿。
“师父,又来了一封信。”弟子匆匆从殿外跑进,将一封无名信递上。
白象观主打开信,当看到第一行字时,面容大震,等他仔仔细细看完后,朝弟子喝到“此信何人而送!”
“弟子不知!”那弟子被吓得连连发抖,颤声道“我正守着观门,忽然一道黑影晃过,手中便多出了这封信,弟子瞧此人身手似是高人,才连忙送来!”
白象观主眼神眯了眯,盯着这封信,忽地发出一阵长笑。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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