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亥放下酒杯,没再看他,低低地说“讨世剑是所有魔修的死敌,即便去了三途教,你也能全身而退,但是我在的话,兴许会拖累你。”
庄七一怔,立即反驳“你怎么会是拖累!若没你,我早死八百回了。哪次不是我灵力虚脱,你照顾我的!?这是陆英和你说的?我去找她算账!”
九亥连忙拉住他,摇头道“后半句是我的想法。庄七,我想快点解开封印,也想赶紧查清燕洲之乱的真相。若非我的身份,我们也不会四处逃亡,是我拖累了你。”
庄七垂眸注视着他,往昔傲然的眉宇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他的九亥,曾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么一瞬间,他感到无比心疼。
“你在说什么傻话。”庄七蹲了下来,倚在九亥怀里,轻声说“骁从和渺尘联手造就了我,但他们决定不了我的将来。九亥,没有你,我走不到今天。你是我坚不可摧的盾,怎么可能是拖累!”
高大的身躯这么一蹲,犹如温驯的巨兽。
九亥垂下眼捷,五指滑进他的发丝,幽幽一叹,“刚遇到你时,你还跟孩子一样,成日傻笑。”
庄七闻言抬头,直愣愣地望着他。
九亥眼神里透着少有的温柔,语气都轻了几分,“那会我就想,将百年恩怨情仇和守苍生的责任,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是多么可笑疯狂,还有残忍。”
庄七心头一热,张了张嘴,却半晌吐不出话。那些人对他施以恩惠,又将无数责任压了过来,从未有人在意他想不想,愿不愿。一生所遇之人里,怕是只有眼前这个人,会为他不平。
像是碰了酒,今晚九亥的话也格外多,他轻声继续说着。“师父曾说无欲则刚,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费尽周折的推开你,疏远你,可闭关的时候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试剑崖的两年,你说我过得不开心,但实际是我最欢喜的两年,那会风雨未至,只有你我”
庄七喉咙滑了滑,涩然地说“那会我是傻子,只当你是受我强迫,勉强和我在一起我真后悔,我”
九亥止住了他的话,温声说“两年足够了。你让我看见朝霞星辰,绿叶花红,岁月安好,还有余生尽头。”
眼眶无声无息的红了。
庄七仰起头,凑上了唇。
酒气扑鼻而来,他将余下心事,点点滴滴,尽藏在温柔缱绻的吻里。
屋内早就被地龙烧旺,也将馥郁酒香,催成醉人的情药。
庄七头一遭地被压在了帐中,他努力睁着眼想看清九亥,却陷在柔情似水的眼里无法自拔。庄七觉得自己醉了,他被涌动的情潮反复拉扯,在似醉似醒里来回穿梭。
九亥的温柔如同潮汐包裹着他,驰骋着,俘获着仅剩的理智。
半醉半醒间,耳边依稀传来他的低语呢喃。
几近模糊的意识里,庄七依稀听见一句“相信我。”
一缕光线透过厚重的云层,打在了朱阁檐角上。
陆英卸了面具,提着烟枪倚在围栏边,俯视而下,红绸摇晃,昏暗的大堂里一片狼藉,狂风吹得门扉哐哐作响。
吱哑一声,紧闭的门扉打开。
陆英刚转过头,门板就要合上,在关上的瞬间,她依稀看见圆桌上留着一封书信。陆英冲人笑道“你不怕他醒后发疯的找你?”
“他不会。”九亥淡淡道了句,语气笃定。
陆英恍惚了一下,随后抿唇一笑“走吧,先用换骨术改变下身形。”
庄七这次睡了很久,他穿梭在不同的梦境里,但每个梦境都有九亥的影子。一句句低语呢喃随着时间愈发清醒。
在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九亥离开的背影。
“九亥——!”
床上人猛地发出嘶喊,一下坐起。
地龙仍在烧着,床榻犹有余温。庄七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侧,恐惧顷刻遍布全身。
他慌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打开窗户,傍晚的霞光毫不留情地洒进眼里。他一下坠入冰窟,手指不由发颤。
庄七转身想要冲出门,却又被一封书信拦住脚步。
这封信的内容很短,不过寥寥数语。
庄七来回看了数遍,最后无力地垂坐在凳上。
九亥是骄傲的,他容忍不了无法和爱人并驾齐驱,就如同多年前的庄七,也无法容忍自己被九亥护在身后。
过了半晌,庄七盯着信幽幽一笑。“你要闹,那就闹个天翻地覆。”
片刻,一道黑影蓦地划破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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