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室出口在柜台里侧,随着石板开合,陆英踏着长梯走出,就见不悦人立在几步之外,一脸冷色。
此刻正午,所有门扉紧闭,大堂空旷无人,只有红绸在孤零零的摇晃,萧条冷清。
陆英的神色也冷了下来,道“还不走!”
“走?”不悦人几步走到陆英面前,俯视着她,“三天了,你还真想把事情糊弄过去!”
陆英笑了,“糊弄?当初那封信你没看明白?老娘把你休了!如今你我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有什么好交代的!”
话音刚落,玉腕一下被握住。
不悦人眼里冒出怒火,“休夫?亏你想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崔耿这些年有多想你?你走后的半年她晚上都没睡好,成宿成宿的哭,哭得撕心裂肺!你呢,你这个作娘的在哪!?”
陆英心底一颤,这世上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自己的闺女。但她必须要走,当她看见少年九亥时,便隐隐猜到了几分真相。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血海深仇,她必须要做出选择。
陆英猛地将手甩开,喝道“若非你执意不插手守渊人之事,我会抛下崔耿吗!?崔不难,你既坚持中立,那我们之间半点关系都没有!”
“当时我也不知你身份,你也从未告诉过我!”不悦人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悲戚,“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始终防着我。陆英,你心里有过半分我的位置!?”
“那你呢?”陆英抬头看着他,语气更冷,“你没防过我?自我离开为止,你从未让我踏进不悦楼览事阁一步。就连守渊人的消息,都是我偷听得来。你既问我这句话,那我也问你一句,若当初我告诉你身份,你会怎么做?”
不悦人脸色一僵。
陆英目光嘲讽,笑了一声“你什么都做不了。在外人眼里,不悦楼是情报组织,做得杀手买卖。但我知道,百年来你辗转周旋,几乎在维持各大势力平衡。当初海沙阁隐退,九州百废待兴,我的仇人个个有名,你动不了!”
俊逸的脸上浮出一丝痛苦,不悦人沉默了半晌,才涩然开口。
“你知道,我与剑十一是至交。当初他选择引领剑宗,一统道门维系九州太平。而我,则做出相反选择。”
“阳光下的美好总会轻易覆灭,唯身在暗处,才能躲过岁月流沙。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剑十一身处高位,修为无能人敌,依旧逃不过有心人算计。不悦楼潜藏暗处百年屹立不倒,我不能让它暴露人前。”
陆英收起了嘲讽,深深看了他一眼。天下怕无人知晓,不悦楼主心怀九州。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即便时间倒退百年,结局依旧一样。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陆英淡淡道了一句,转身离开。
下一刻,怀抱骤然而至。
“放开!”陆英抬头瞪着他。
不悦人沉声道“你是崔耿他娘,我不悦人的妻子,这点你改变不了。我告诉你,那封信不作数,你说休夫,我不同意!”
陆英气笑了,“行啊,你尽管不同意。我长悦坊不怕暴露,倒是你不悦楼,经营百年,我看你如何能放下!”
不悦人松开她,冷哼一声,道“无妄渊大门将开,九州已无局势可言。”说完又讥讽一句,“倒是你,长悦坊,听得唬人。这里魔修又几个是心甘情愿听你的?哼,念咱们夫妻一场,我可以勉强帮你。”
“滚!”
陆英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也不看他,怒气冲冲的离开。
陆英是气坏了,但对方说的却是事实。
这里魔修或多或少,都受过她恩惠,因此有了生死令。生死令一出,魔修自会听命与她,但也就这么一次,之后便再不作效。日后若修士真发现九亥在此,光凭长乐坊这群人,怕是不够。
“多少年了,还是这个臭脾气。”不悦人闷哼一声,转身下了地室。
地室里再无声响发出。
被束缚住的人已晕了过去,四面八方的锁链上,仍有淡淡的灵光,仿若无休止的送进中央。
青衣人一动不动地盘坐于前,安静施法。
不悦人立于门旁,皱眉道“你这样无休无止地用清心咒,怕他没醒来,你就灵力枯竭而死。”
九亥睁眼,淡淡道“我心中有数。”
不悦人抱臂而视“你就这么相信他会醒来?”
九亥不语。
他不知道庄七会不会醒来,正如不悦人所说,无妄渊的魔气太戾,从未有人能抵抗。
不悦人看向晕死过去的庄七,道“为了防止他把这里掀了,我与你联手封了他一身灵力。但最早开始,他是灵力耗尽后才被魔气反噬。你若真相信他,不若试一试,将他封印解开,看他有了灵力,还会不会疯下去。”
九亥眸光似有触动,他起身面朝不悦人。
后者微微一笑,直言不讳。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一直在这,修士迟早会找上门。到时候麻烦的是陆英。我当然不想她惹事上身。等封印解开,若庄七凭借灵力压制住魔气再好不过,要还是不行,介时他狂性大发把你杀了,我再把他杀了,也算解决了你们两个麻烦。”
九亥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不悦人冷哼一声,“我杀一个疯子,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今天是除夕?”九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