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红缨,是太玄亲自带回剑宗,而他的身世,至今成迷。然而作为太玄口中的爱徒,却在太玄受伏后亲自推了一把火,此事本被许多人说成不忠之徒。
然而随着厉红缨消失一个月后,再度出现,不忠之徒竟成了救世之人。
依厉红缨所言,瑶岛之人皆听仙人之训,避世而居,从不离岛,但瑶岛祖曾算出近几十年九州或是有大难,便将其后代,也是厉红缨本人送往中州,欲寻难星源头。
“瑶岛圣子”庄七重复一句,忽地冷笑一声,“这厮还真能给自己抬身份,还整出了算命?明明自己就是灾星,呵,也不知道要算计谁!”
骁河见他们脸上并无惊讶,问道“你们早就知道?”
九亥点头“早在剑宗便有怀疑,曾以为他与海沙阁一路,未料是瑶岛人。”
骁河沉吟一声,道“以此人所言,瑶岛之人已在来往幽州路上,不过他们祖先仍在沉睡,还需要一定时日醒来。但是这些话,我都不信。”
庄七踢了一脚厚厚的积雪,讥笑道“胡诌乱扯,他是剑宗第一。”
骁河看了看天色,沉沉看向庄七“事已讲完,我该走了。如今这一行人准备退往燕洲边境周围,你且注意别往那过。”
庄七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骁河还想说什么,看着他面具,眼神极度复杂。过了片刻,男人终究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转身缓缓踏向密林,厚厚的积雪里印下深深的脚印。
庄七注视着背影,不由地握紧了拳。
他知道,骁河是想问自己半魔之躯,到底会不会有影响。
与魔修不同,三洲之内,无人见过真正的魔。光一个劫万生就足够震慑众生,而自己半魔之躯,即便骁河再信任,也会产生不少疑虑。
雪下的越来越大,靴子早就被积雪浸湿。
兔阴已冻在原地直哆嗦,见二人气氛凝重,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只能默默走到旁边,念着他们能快点走。
九亥拢了拢厚重的披风,微微一叹,伸手拂去庄七肩上的白雪。
“回去罢。”
庄七沉默地抚上从肩上落下的手,另外一手搭上了兔阴的肩膀。
一阵冷风伴着雪花刮来,却扑了个空。
雪落的密林内,只剩寒风的呜咽声。
相比来时,二人回程的速度更加快,完全不顾胃翻腾作呕的兔阴,甚至没有看清周围景色就换成下一处。
旋转不停的景色终于停下,兔阴也顾不得在哪,跌在地上一阵干呕。
狐耳少年从高台跃到旁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背,一阵嫌弃“多大人,一点长进没有。”
兔阴晃了晃神,病恹恹地应了一声,打量着周围。
白日的长悦坊如往常一样寂寥无人,周围椅子桌子乱做一团,高台上还有舞女留下的花瓣,而带他回来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客房敞开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哑作响,寒气将厢房的温暖驱得一干二净。
当俩人出现在屋内时,剧烈的寒风正好刮来。
庄七挥了挥手,窗户砰的一声合上,紧接着带着雾气的魔气流散四方,屋内的寒意转瞬就消散了一半。
“行了。”九亥止住他用灵力驱寒的手,“不冷。”
庄七取下面具,俩人互相望着,都在眼里看到了疲惫。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一晚上根本缓不过来,况且累的是心。
如今他算是深有体会“心力交瘁”这四个字。
庄七长长吁了口浊气,搬出了个板凳按着人坐下。
厚重的斗篷一下垂落在毛毯上,九亥蹙着眉,正欲说话,就见人已在旁边蹲下。
庄七抬起他脚,见白靴已湿了一片,不由摇了摇头,伸手将靴子往下拖,头也不抬地取笑道,“出来这么久,还不习惯呢。”
九亥闻言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归来峰四季如春,哪会有寒风和骤雪,更别提用灵气御寒这种事。
庄七将靴子一旁,又将潮湿的袜子小心地卷下,突然说道,“想回去吗。”
九亥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了。”
白袜被褪下,露出被冻得发红的脚趾,庄七掌心捂了捂,一阵冰凉传来,他低声说道,“我们好像没地方去了,也不知道再该做什么,有时候还真想寻老狐狸再问个明白。”
九亥抿了抿唇,任由庄七抬起另一只脚,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了句,“先不管了。”
庄七的脱袜的手一顿,随后道,“对,先不管了。”他掌心捂着脚掌,头搭在垂坐的膝上,满脸疲色,“先沐浴,然后你泡壶好茶,我做吃的,好不好。”
九亥抚着束起来的马尾,低低一叹,“好。”
他记得,庄七少时的头发短,总是胡乱扎着,后来头发长了,他也不喜欢正经的束冠,又不想给他丢脸面,干脆就把长发束成马尾,规规矩矩的用发带绑着。
“摘了。”膝窝里传来闷闷地声音,“绑着头疼,你揉揉。”
“好。”
黑色发带被轻轻解开,头发散下,落在矫健的背。九亥一手抚着发顶,一手穿过发丝,缓缓按着鬓边。
脸埋在膝窝里,看不出神情,宽阔地胸膛就这么低低伏着,像受伤的兽,四处透着疲惫和委屈。
九亥眸光露出少有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