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高僧,做不出这种事。”九亥看着他,淡淡道,“况且,你是小瞧了我,还是看轻了自己。”
庄七哑口无言,想了少顷,舒了口气“我在不远处等着你。”
九亥微微颔首,率先一步踏出。
彼时黄昏,天气却格外的好,天上的血云淡了不少,霞光穿过云层而下,洋洋洒洒落在荒原上,给野草都镀上一层辉光。
老僧披着红色袈裟,静静站在小坡之上,透过一望无垠的平原,依稀看见余晖之中静立着一座古城。
而在他之后,一道青影出现在几尺开外。
觉明转身,单掌行礼,缓缓道“九施主。”
没有回应传来,觉明抬头,便对上平静的目光,相隔数月再见,面前人已卸了冠,只插着一根玉簪,由长发披在身后,一派闲然,全不似剑宗时高贵出尘。
老者似有所触,柔和的目光转为复杂,“不过一月有余,施主变化颇多。”
九亥望向坡下远方,淡淡道“大师不必客套,有话直说便是。”
觉明大师语气一顿,道“就在前日,老衲曾见过白沙洞主一面,以及圣手骆阳。”
九亥眸光微微一动,之前听消息道,白沙洞主重伤之后一直陷入昏迷。然而骆老的消息,他们却是半点没得到,如今看来,这昏迷恐怕是装的。
他随之而言“大师既见过洞主及骆老,想必是知晓其间事。”
“不错。”觉明大师沉声道,“瑶岛真相已是知晓,也正因如此,老衲才独自前来相劝。”
九亥挪开目光,落在老者饱经沧桑的脸上。
见人不说话,觉明大师垂下了单掌,无奈地叹息道“瑶岛之事,光凭剑镜通灵这一点远远不够,庄施主又入魔道,谣言加身,更无法自证。目前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施主身上。”
九亥抬着眉眼,似是猜到几分接下来的话,眸光变得冰冷。
只听老者声音极尽无奈,“如今中土之势皆以海沙阁为首,而其在后推波助澜,庄施主只会越陷越深,但守渊人冤屈已洗,施主仍是剑宗首徒。若此刻抽身而出,回归正道,就有机会与瑶岛抗衡。而庄施主一人潜在暗处,更为有利。”
九亥一语不答,目光忽变得平静。
觉明大师已做好对方发怒的准备,未料是这个反应,一时滞住,过了半晌见人没有说话的迹象,只好腆着一张老脸,继续说下去。
“老衲带着寺人原是想支援无妄渊,等到了边境,才发现是这等情况。如今海沙阁以道义压人,大梵寺无理由拒绝。白沙洞主现在佯装昏迷,便是想拖些时日。老衲心知二位情深,但眼下此法才是明智之举,待真相揭露之日,两位施主何愁没有机会再相聚。”
一语了尽,小坡上陷入宁静。
老僧道完一连串话,缓着紊乱的呼吸,定眼看着九亥,似要等一个答案。
旷风拂过,吹动脚底干枯的野草,微微带起了青色袖摆,而浸在霞辉下的金红袈裟,在此刻却是那么的扎眼。
逆光中传来男子平静而淡漠的声音。
“白沙书院、大梵寺,两派声望赫赫,若真要揭穿真相,岂会无人信。”
觉明大师闻言一震,只见对方容色平静,声音沉而平缓。
“你们不动手,不是证据不足,而是不愿沾腥。”
一语未了,觉明大师暗黄的脸颊,忽地浮出一股愧色,眼里有难以掩饰的尴尬。
正如所言,两者联手极力掀开此事,虽能压住瑶岛和海沙阁,但势必会与庄七牵连,而此举更会被大肆利用,但凡正道,与“魔”之一字沾染,就是声名俱损,不管是白沙书院,还是大梵寺,都不愿落入这般境地。
觉明大师脸色变幻,最后随逐渐落下斜阳,脸沉了下来,道“若老衲与白沙洞主孑然一身定是不惧。可除了我们,还有一众首座门人长老,意见皆是不一,若因此事,大梵寺和白沙书院内乱,局势更加动荡,反给人可乘之机。”
九亥平视着老僧,声音平缓地没有一丝起伏,“魔尊出世,瑶岛在前,九州将倾,你们还在顾及名声,那便是不急。如此,我也不急。”
觉明大师神色一变“怎能不急!?施主贵为守渊人,不仅能抗衡瑶岛,亦能对抗魔世。若此刻抽身,大梵寺和白沙书院,定倾全门之力拥护!”
“那庄七呢。”
淡淡的一句问出,直将老僧说的一怔。
“庄施主”老僧默默念了名字,沉沉一叹,闭目不忍道“庄施主虽被冤枉,可他毕竟已入魔,我等纵使有心也无力。他在古悲城的消息已被知晓,海沙阁正集结修士攻打,若在此之前,庄施主能走掉最好,若不行,老衲只能将他先活捉,尽量保他性命。”
说到此处,老僧语气更是不忍,但又下定了决心,发狠道“但我与白沙洞主皆认为,你若亲自将庄七压到边境,再由大梵寺接下,才是一举三得。”
原以为这么说下去,对方怎么都会发怒,却未料只有两个字。
“挺好。”
。.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