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是半妖,没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只要他在乎的人没事,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他扛起兔阴,对庄七颔首道“天亮就启程?什么时候回?”
“说不准,快的话就几日。”庄七淡淡道,“该交代的都说了,中土正道暂时不会攻来,尽快修整。”
“我知道。”红叶犹豫少顷,道了句“你小心。”便一跃而起,带着兔阴往西北方的坊屋行去。
庄七侧过身,覆上持着伞柄的手,低叹道“别置气。”
“这话该对你自己说。”九亥脸色如冰,显然被兔阴那句话气得不轻,又颇为恼怒地抬起眸,“还嫌惹得人不够?作师父的,挑唆着徒弟弑师!”
“他不会这样。”庄七摇了摇头,侧过脸,望向被白雪笼罩的长街,轻声道,“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九亥微微一怔,随后抿紧唇,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庄七盯着飞舞的雪絮,慢声道“我曾一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论是剑圣的天下式,还是讨世剑,都给了我一种错觉,我厉害到可以保护所有人。”
声音轻而缓慢,融进了风声里。
九亥滚了滚喉咙,目光悲怜“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庄七伸手试图抓住伞外的飘雪,“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名,有着大多人都存怀的侥幸。”
“我要对抗的,是瑶祖,是整个世道。任何一丝一毫的侥幸,都会让我失败。”
九亥顺着视线,望着黑暗中飞舞的雪花,声音低哑,“不会再有第二次。”
“是的,不会再有。”庄七收回手。
九亥抓住庄七的手,低声道“不管以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希望,你还能记住最开始的模样。”
劫万生的灵液,不仅修复了伤势,还让庄七的修为大增,与此同时,他身上那仅存一些人类血脉,越来越薄弱。
庄七垂眸对视,过了许久,低声道“我不敢保证。”
握着伞柄的手,随着话音陡然松开。
白伞被狂风猛地刮向远方。
风雪从窗吹进,掀起一道惊声。
“庄七最后如何!”
书房内的屏风后,走出一名铠甲男人,道无尘见来人先是一惊,随后连忙站起行礼“枪仙。”
骁千城也连忙站起,“父亲。”
骁河只是盯着道无尘“他可有被瑶祖打伤!”
“应该没有当时魔尊出现,随后我们便被瑶祖带离古悲城。”道无尘定住心神,拱手道,“晚辈只觉此事大有蹊跷,狂刀宗主和庄峰主,都不是嗜血好杀之人,若狂刀宗弟子真被庄七杀害,边宗主又怎会置身古悲城不走。”
骁河不答,语气更发沉痛,低声重复问道“你说他杀了海沙阁满门?”
道无尘无奈一叹,“确实如此,只剩下方阁主至今昏迷不醒。但是最后那名长老,晚辈觉得死的蹊跷,当时我看庄峰主神情,不像是要置对方死地,而那长老似乎也有话要说。”
骁千城皱眉“你既看得出来,也该有其他人能看出来,就没人为此说一句?”
道无尘摇了摇头“大多人都还沉浸在仇恨中,稍微理智的人占据少数,即便他们有所疑问,也抵不过众怒,若多说一句,都会遭来众人横沫。此时这个情况,谁又会给自己惹腥。”
骁千城冷笑一声。
骁河沉叹一声“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这两日,他接到渺尘传信,去了趟海沙阁旧部,果不其然寻到一些线索,然而也正因如此,错过昨日之事,心里百感交集。
然而眼下不是感怀悲秋的时候,手上这些线索,虽然有用,但一时不足以撼动瑶祖,须得细细谋划。
骁河开始打量起这个白象观弟子,而对方只是垂着眼,恭敬有加。
他忽然道“我记得,你本是老观主的嫡传弟子,可这观主之位,最后却落在你师叔身上。”
道无尘微微一怔,随后便心下明了,挥了挥拂尘,对骁河施礼微笑“功名身份皆为虚妄,拿观内弟子性命,去换观主之位,委实不值。”
“倒挺像你师父无为而行。”骁河收回目光,淡淡道,“你既甘冒大不为,也愿过来传递消息,那我便托你做件事情,你可愿意?”
道无尘神色郑重,“晚辈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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