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冰冰凉凉,舌尖划着牙齿却未进入,隐隐带着威胁的味道,扑进来的气息清冽,一尘不染,强烈的对比冲击直接能勾起一股子劲。
庄七一下攥住他的手,反客为主得撬开牙齿。
梳子“嗒”得一声掉在榻上,九亥也不推开,顺其自然得应承着,聒噪的谈论终于停止,都揉碎在沉默无声的吻里。
偌大的寝殿突然安静,就连空气都变得脆弱,一丁点响声都能打破。
吞咽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唇边还残着渗出的齿液。
九亥脸上染着红,想要抽身离开,对方却不放了。
庄七挨着几近,拇指从下伸上,擦掉唇边一点,额头贴着鬓边,轻声说“九亥,我现在脑子停不下来,不能想正事,就只能想你。你再努努力我就只想你,不想正事。”
说完腰间便多了一只手。
九亥脸颊红晕更甚,伸手便推向胸膛。
本以为要花些力气,没想这么一推,庄七便倒在扶手上。
九亥眸光迅速地扫过去,便看见庄七靠着扶手,脸上掩不住的疲态,嘴上却还挂着笑意。
“你瞧,还得谈正事。”
九亥拧着眉,也不废话,伸手就将人扯过来,用几近强硬的姿态,让庄七枕在自己膝上,冷冷道“歇着。”
庄七挪了挪头,调整了一下舒服的躺姿,闭目道“是是是,我的好夫君。”
许是说了太多话,就连声音都有些发哑。
九亥眼神一沉,抿着唇也未在呵斥,手指轻轻揉着额边,余光里全是无声的叹息。
他见过庄七最快乐的模样,所以更不忘不掉,他是如何被一步步推到现在的悬崖。
“九亥,我好累。”
半晌,近乎撒娇似的呢喃传至,九亥眼睫微微一颤,放轻了声音,低声道“睡会。”
“不了。”
庄七半阖着眼,转身将头埋进青衣里,闷声道,“不敢睡。”
九亥穿过散开的黑发,抚着他的后脑,声音更轻“那就这样。”
庄七还是睡着了。
在梦里,他又回到十岁那年。
酒楼上午不忙,男孩从后厨一溜烟往外跑。
“臭小子,再买错就死在外面!别给老子回来!”
老厨子的咒骂声从身后传来。
男孩扯着嗓子,头也不会的喊“知道了,知道了。桂鱼要嫩的,莲蓬得刚出水的,老厨子,穷讲究。”
又是一声怒骂从厨房后传来,男孩嬉笑一声,迈过门槛,扬着脖子望向长空。
庄七知道,此刻他在想,天气真好。
青州的天永远晴朗,直到修士在这里点燃了一把火。
男孩的瞳孔里徒然映出一点红色,他兴奋的大喊“你们看,天上有东西!”
面前过路的人一愣,旁边下棋的大爷滞住手,隔壁卖菜的大婶抬起了头。
厨子握着掌勺夺门而出,抓着男孩的手就往外狂奔。
只是一瞬间,全都乱了,整座城都乱了。
火球砸落,烟花乍响,铁蹄踏过城门。
他躺在血泊里,身上压着尸体,老厨子眼球鼓鼓瞪着自己,滞住的口型仿佛在说“别出声。”
浓稠的鲜血滴在眼上。
他透过尸堆的缝隙,依稀看见天上“仙人”御空而过。
在血红的视线里,将军握缰,从容踏过尸河。
他对上将军冷血无情的脸庞。
只是一瞬间,画面陡然调换重叠。
男孩和庄七重合。
同样尸山血海,四面八方都是恐惧的眼神。
他握着屠刀,耳边仿佛有无数生灵呐喊,冤魂掐着他的脖子凄厉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
“死的为什么是我们不是你!”
“该死的是你!”
风雪夜晚里一张张被冻住的脸庞又从眼前飘过。
庄七手脚发抖喘不过气,像溺在水中,艰难地呼吸挣扎。
“庄七!”
焦急的呼唤传来,声音急促地失了调。
九亥将庄七按在胸膛,环过发抖的臂膀,用力抱着他,“醒过来,庄七,醒醒。”
庄七猛然睁眼,抓着九亥,大口大口喘着气,呆滞地盯着一个方向不动。
九亥掰过他的脸,庄七仍没回神,目光滞着不动,九亥捧着他,轻声说,“都过去了,我在这。”
庄七一眼不眨地看着九亥,瞳孔里闪着光,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看了良久,喉间终于溢出了两个字。“九亥。”
“我在这。”九亥吻了吻脸侧的魔纹,安抚般顺着庄七的散发,又反复道了一遍,“我在。”
庄七眼神逐渐平静,他偏过头,枕在九亥的颈间平缓着情绪,耳边全是九亥脉搏跳动的声音,这是黑夜里唯一的安宁。
他们还是坐在睡前的榻上,窗外拂着风,紫藤花瓣飞进了寝殿,落在手旁。
九亥单手抱着他,左手无声地覆上庄七的右手,灼热的体温不在,庄七手背冰冷,仿若石雕。
灵力化作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至手背,庄七反手握住掌心,哑声道“别浪费灵力。”
九亥没有停下来,轻声说“梦都是反的。”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魔尊大人传话,请庄大人一叙。”
庄七顿了顿,看向九亥。
“去吧。”掌上的手陡然松开,九亥转过头,看向窗外飞舞的紫花。
“谈完就回。”
见人没理会自己,庄七低低一叹,下榻而出。
九亥不由失神,庄七和劫万生的合作已成定局,人命铸成的梦魇,如牢笼囚住了庄七,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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