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很难想象,一句漫口吟哦的诗在群山间回荡时,他竟莫名感到心悸,就像看到一位仙人漫不经心地轻挥拂尘,瞬间妆点了人间的河山,然后仙人迈着酩酊的步伐,踉跄离开。身后满目萧然的冬日山岗,竟已换了葱郁春色。
那道瘦削的身影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去,可偏偏就是不倒,腰间的酒葫芦随着步伐前后摇荡,还有那柄剑鞘已褪色的剑,似乎只是用来装饰的佩饰。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平无奇,就像山野路边随便遇到的一个普通醉汉,生活潦倒,穷极落魄,只能借酒浇愁,在醉梦中浑浑噩噩虚度一生。
然而随着那句诗吟诵出口,顾青顿时觉得背后寒毛直竖,人间仿佛下了一场浪漫的樱花雨。
“这位长者,且慢1顾青忽然开口叫住他。
男子的眼神已有些迷离,显然已喝了不少了,转过身打了个酒嗝儿,身躯前后摇摆地站着,好像在风急浪骤的船上。
“何,何事?”男子含含糊糊地道。
顾青行了一礼,笑道:“敢问长者,您刚才吟的那句诗……”
“《蜀道难》,上月入蜀时所作,怎样?”
顾青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肃然起敬?神交已久?还是高山仰止?
顾青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激动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害我小时候背了多少课文?害我多少次被老师留堂到天黑?你在造孽啊1
男子:???
顾青哈哈大笑,激动过头,有点胡言乱语了。
“在下顾青,石桥村的农户,还未请教足下高姓大名。”
男子被顾青突然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使劲晃了晃脑袋,道:“李白,字……太白,绵州人士。”
顾青愈发兴奋,果然是他!
“太白兄,久仰了1顾青整了整衣冠长揖。
李白,中国数千年历史里最璀璨的一颗星。他的才华,他的狂放,他的浪漫,在这个被礼教束缚了几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他是唯一一个潇洒破茧而出的诗人。
“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极高,但贴切。
因为有了他,盛唐才是盛唐。
顾青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个偏远的山村里见到这位最耀眼的历史名人,顿时有种求签名的冲动。
“带纸笔了吗?能给我签名吗?”顾青像个脑残粉。
李白愕然:“啊?”
然后李白再次使劲晃脑袋,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喝高了,否则不可能总听不懂人话。
“嗯,不对!你为何叫我太白兄?我的年纪应该比你父亲还大吧?”李白不满,随即又哈哈笑道:“太白兄也好,世人总以年龄来定尊卑长幼,为何不能率性而为呢?你觉得应该叫我太白兄,那么我便是太白兄,哈哈,好,当浮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