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诸将纷纷露出黯然之色。
顾青却神情淡然地道:“你们这副样子让我觉得很丧气,此刻的心情就差一把唢呐了……叫你们来议事,你们却好像来给我送葬,是嫌我不够晦气么?”
沈田嘴角扯了扯,勉强笑了一下,道:“侯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
顾青拍了拍掌,吸引诸将的注意,笑道:“好了,都打起精神,听我安排后事……”
诸将大惊:“侯爷1
“哦,‘善后之事’,简称后事……”顾青手指轮流指过去,道:“警告你们,收起你们这副泫然欲泣兔死狗烹的晦气嘴脸,我快生气了,生气的后果你们知道的。”
诸将坐直了身子,努力维持正常表情。
顾青缓缓道:“杀陈树丰不是我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陈树丰不死,那天大营将士真的有哗变的可能,所以陈树丰该死,必须死。接下来我告诉你们后果是什么,天子若知我杀了陈树丰,不管谁对谁错,天子必会震怒,然后……很可能我会被罢免安西节度使之职,将我召回长安……”
李嗣业悲愤道:“侯爷若被罢免,我们怎么办?”
“你们照常操练,照常吃喝睡,我不会离开安西太久的。”顾青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诸将不解,沈田好奇道:“为何?莫非侯爷回长安后,事仍有转机?”
“会有转机,而且很快,我大概在长安待不了多久。”
见诸将纷纷打算开口询问,顾青摆摆手,道:“都别问,问就是有人要造反了,安西军不可临阵换将。”
众人愈发震惊,短暂沉默片刻后,常忠若有所思道:“侯爷说的造反,莫非是指……安禄山?”
众将仔细一思索,结合种种传闻,再暗自琢磨了一下顾青被罢免前后的时间,最后恍然大悟。
“侯爷,安禄山真会造反?”
顾青缓缓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各位了,据我收到的情报,安禄山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械兵器,今年之内必反。安禄山手握三镇十五万精兵,若骤然起兵,朝廷必被打得措手不及,有可能连长安都保不住,那时天子必然会调我们安西军入玉门关勤王……”
沈田仍有些不敢置信道:“一个胡人安敢……侯爷确定么?”
“确定,胡人手中的权力大了,难免膨胀,他觉得大唐的江山应该属于他。”
帅帐内顿时传出一片痛骂声。
顾青双手伸出往下压了压,道:“收!难听的脏话留到战场上跟安禄山对骂,接下来咱们说说安西军的事……”
李嗣业重重叹气道:“侯爷,就算安禄山反了,天子也不一定将侯爷官复原职调回安西呀,说不定他会另外换个主帅率军入关勤王……”
顾青笑了:“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这就是我今晚叫各位议事的原因了。”
诸将身子纷纷往前倾,洗耳恭听状。
顾青环视面前的诸将,缓缓道:“我与诸位共事数年,已将各位当作我最信任的兄弟手足,所以有些话哪怕犯忌,我也要说,先问各位一句,你们都是真心愿意让我继续做安西军主帅么?如果有不愿意的,今晚的议事到此为止,我便安心回长安做个闲散侯爷,安西的一切从此与我无关……”
话没说完,诸将同时站起身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末将真心愿奉侯爷为安西主帅。”
顾青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
营碌两世,未曾向世界妥协,苦尽甘来,世人终不负我。
“我也舍不得你们……与权力无关,只要我肯钻营,回到长安我照样能掌握更大的权力,但权力易得,生死袍泽难觅,一生那么长,我不愿你们只是我生命里短暂的过客……”顾青动情地道。
诸将纷纷感动,沈田红着眼眶道:“末将当初只是于阗败军之将,承蒙侯爷不弃,委我以重任,当我如亲兄弟,末将愿此生跟随侯爷,在您身边做个亲卫都知足了。”
诸将亦一同附和,都说侯爷若不能回安西,皆愿去职做侯爷的亲卫。
顾青吸了吸鼻子,笑道:“不要搞得那么伤感,我的脾气大家清楚,杀陈树丰不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那么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拿回来1
常忠凛然道:“接下来如何行止,请侯爷吩咐,末将等一定照办。”
顾青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你们听说过‘拥兵自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