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攻城无非几种固定的方法,一是架云梯强攻,基本等于用人命去填,二是撞城门,填护城河,三是挖壕沟地道,从地道入城。
还有一种是长期围困,围到城中军民粮草耗尽,斗志全失,不得不开城投降。当然,也有一些缺德的法子,比如用投石机空投传染病而死的尸体,空投油罐放火烧城等等。
然而这些法子对洛阳城都不实用,一位聪明的守将能完美地杜绝所有的攻城计谋,更何况顾青麾下的兵马并不多,五万人是他所有的家底,他也不愿意拿这些家底去换一座不知被叛军糟蹋成什么样子的城池。
“先不攻城,全军明日拔营,行军至洛阳北城门外二十里扎营,首先截断叛军南北粮道,以及黄河漕运粮道,然后……咱们就耗着吧,高尚若无反应,安禄山一定会有反应的。”顾青坐在帅帐内懒懒地吩咐道。
常忠不解地道:“咱们……什么都不干?”
“当然还是要做点什么的,斥候多放些出去,多注意洛阳城和黄河北岸的动静,西面也要密切监视安禄山的举动,另外派后军粮官去附近州县收购粮食,无论如何,咱们的将士不能饿着。”
“洛阳城不攻了?”
顾青悠悠道:“城高墙坚,我打不过高尚……”
顾青说这话完全没在乎一军主帅的面子,也丝毫不觉得这话说出来会不会羞耻。
众将愕然,接着沉默。
话是没错,可说得太直白了,你可以不要面子,咱们安西军将士要面子埃
见常忠似乎要说什么,顾青又接着道:“也不能撤,陛下虽说过不可为允许咱们撤回,而且咱们也歼敌了八千人,算是有了交代,但还是不能撤,太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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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咱们就跟洛阳叛军耗着?”
顾青想了想,道:“准确的说,是咱们跟洛阳叛军互相僵持不下,各有攻守,陛下的旨意总不能潦草对付吧,再耗些日子,说不定有转机。”
众将无奈接受,然后告退。
帅帐内只剩下顾青和段无忌,段无忌眉头紧锁,轻声道:“侯爷对洛阳城围而不攻,不仅仅是为了保存安西军将士的性命吧?”
顾青笑了:“你觉得呢?”
“学生以为,侯爷应有别的考虑……”
“什么考虑?”
“侯爷如今的目光应该不在洛阳,而在长安和潼关。您在等长安和潼关的消息,等安禄山攻陷潼关,兵临长安之后,侯爷才会有所动作。”
顾青朝他投去欣赏的一瞥:“你果真有几分谋士的样子了,比当初刚来安西时强了很多。”
段无忌笑道:“或有寸进,也都是在侯爷身边学到的,这几年在侯爷身边,学生受益不浅。”
“没错,我在等长安和潼关的消息,朝廷防守成功或失败,每一种结果都直接影响我下一步的动作……”顾青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轻轻地道:“大唐真正的战场并不在洛阳,而在长安,乱世已临,我们要在乱世里活下去,就不能随便损耗实力,也不能随便让人看出自己的底细……”
顾青看着段无忌,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一个铁笼子里关着十个死囚,当官的说,你们十个人互相搏斗,生死不论,最后一个活着走出笼子的,便可赦免死罪,重获自由,你猜猜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应该是什么人?”
段无忌想了想,道:“学生以为,是搏斗前期一直避战观战的人,等到大家耗尽了体力,分出了生死,打得筋疲力尽了,他再出手将活着的人一个个杀掉。”
顾青点头赞道:“没错,不过他也许还会佯装与人搏斗,但一直保留真正的实力,等到大家都筋疲力尽之时,他才会使上杀招与最强的人拼命,不一定会活着,但他谋划的做法却是存活率最高的。”
接着顾青又问道:“如果大唐是一座铁笼子,安西军如今在做什么?”
段无忌露出钦佩之色,道:“安西军也在避战观战,或者说佯装攻打洛阳城,所以侯爷才会做出围而不攻的决定,您在等安禄山,长安朝廷和各地军镇节度使的兵马互相搏斗,等大家都打到筋疲力荆”
顾青笑道:“乱世不讲礼法律条,甚至连皇权都不怎么管用,讲的是拳头和力气,没到图穷匕见之时,不要随便出拳,更不要轻易将力气用光了,留着杀招对付最强的敌人,争斗之后,谁活到最后,谁就是咱们的敌人,把这个敌人干掉,咱们就能活着走出笼子了。”
“侯爷,若长安已破,天子出逃避难,咱们安西军如何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