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环迟疑道:“末将只是猜测,说不准的……”
“我们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猜测,集思广益而已,说错了不怪罪。”
曲环咬了咬牙,道:“长安没有伏兵,函谷关没有伏兵,那么末将以为唯一的可能就是北方了。”
常忠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安西军弃守洛阳后,叛军重新占领了它,但当时斥候打探的结果,洛阳城里只留守了五千左右的守军,五千人怎么可能是伏兵?”
见常忠强势反驳,曲环讪笑一下,没敢再说话了。
顾青却盯着沙盘摇头道:“不,我觉得曲环的话似乎有点道理……”
常忠疑惑地道:“公爷的意思是……”
顾青沉声道:“咱们的思维形成了惯性,所以犯了大错。我们以为叛军主力在长安,长安方向没有兵马调动所以就没有伏兵,可是谁告诉你安禄山只能调动长安的叛军主力?他难道就没准备后手?”
众将皆惊。
顾青接着道:“你们别忘了,如今的敌我态势,大唐的整个北方都已被叛军占领,黄河以北那么多城池都有叛军的守军,更何况还包括那些见中原大乱而蠢蠢欲动的异族部落军队……”
“从这些守军中临时抽调一部分,或者跟北方的突厥部,室韦部,仆罗部,靺鞨部再次借兵,难道没有可能吗?至少在那些异族部落人的眼里,中原大乱,安禄山占领了大唐国都,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是押宝,安禄山也值得一押,向他们借兵很难吗?”
沈田吃惊地道:“公爷的意思是,安禄山又增补了兵马,而且借来的兵马联军集结,成了一支准备奇袭咱们安西军的伏兵?”
顾青盯着沙盘点头道:“这支两万人的叛军出现得太不合理,如果实在找不到理由解释的话,我刚才所说的就是唯一的解释。”
帐内河西军和蜀军将领震惊地面面相觑,本就艰难无比的平叛之战,如今叛军又增补了兵马,平叛似乎愈发渺茫了。
煌煌大唐,难道真就亡于斯了?
然而帐内安西军将领们却面色平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镇定。
他们对顾青有着盲目的信任,既然此时顾青一语道破了叛军的伏兵来历和方向,那么接下来的战事便是化被动为主动,如何歼灭两万人的叛军,如何狙击北面的伏兵,公爷一定能将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顾青盯着沙盘缓缓道:“咱们不急着出兵,那支两万人的叛军也不急着歼灭他们,反正迟早是咱们盘中的菜,马上派出斥候向洛阳方向打探守军虚实,然后乔装成百姓渡过黄河,沿北岸继续打探伏兵的下落,若能证实北岸确有伏兵,咱们再从容布置。”
“安禄山打的好算盘,想设个圈套亡我安西军,呵,我怎能让他如意。这次我不仅要吃下这两万叛军,连他们的伏兵都吃下去1
…………
茫茫秦岭,层峦叠嶂。
清晨的露水凝结在叶尖,许久后骤然坠落,水滴落在铺满枯叶的地上四溅开来。
一支队伍徒步缓缓走在狭窄的泥土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个人都是负重踉跄而行,一阵寒风吹来,队伍中间一位妙龄少女冷得发颤,不自禁地环抱双臂发抖。
一件皮氅披在她身上,妇娥低声道:“殿下多穿点,莫冻着身子,此地人烟禁绝,若病了可就麻烦了。”
妙龄女子正是万春公主,她已从李隆基逃难的队伍里偷偷跑出来了。
在众多羽林卫皇家队伍中偷溜难不难?
其实一点都不难,李隆基路上已成了惊弓之鸟,根本顾不上别人的生死。从长安逃出去时,李隆基就扔下了三百多位朝臣,其中包括文部郎中王维,许多被扔下的朝臣无奈之下只能投降了安禄山。
逃难的路上李隆基也根本不管其他人在不在队伍中,从长安出关中,路途上已有好几位皇子公主莫名掉队失踪,李隆基根本漠不关心。
万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偷偷离开了队伍。
不过幸好她身边有一位心智成熟的中年宫女妇娥,妇娥无法阻止万春离开,只好随行,随行之前她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包括用金钱买动了羽林卫的一位旅帅,旅帅看在丰厚的报酬份上,咬牙答应护送万春直至安西军大营。
于是妇娥和一支两百余人的羽林卫将士护送万春公主,趁夜离开了李隆基的逃难队伍,趁机窜进了秦岭,沿着山路向东面邓州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