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执兵器者,宫门外列队,等待收编。”顾青下令道。
朔方军将士老老实实垂头赤手走向宫门。
还有极少部分不愿放下兵器者,这些人大多是朔方军中将领,尽管麾下将士已纷纷归降,但他们仍不甘心,手中的刀剑始终不曾放下,目光仇恨地盯着顾青。
“篡位国贼!且看你猖狂到几时1一名朔方军将领瞋目大吼道。
顾青笑了笑:“我从未猖狂过,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剩下不愿投降的人,顾青已不必再劝,是非对错,忠奸善恶,分辨这些太复杂,既然铁了心与自己为敌,那么,顾青也不会做白莲圣母。
“都杀了。”
顾青说完转身就走,他的身后,无数刀戟朝那些将领身上屠戮而去。
声声惨叫中,顾青踏着满地鲜血,一步一步走向承香殿。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宦官颤声喝道:“太上皇陛下驾到——”
话没落音,宦官看到满地的尸首和鲜血,吓得两腿一软,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面如土色浑身哆嗦。
宦官的身后,高力士搀扶着李隆基蹒跚走来。
李隆基自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对满地尸首和鲜血视而不见,只是见到那些一队队赤手空拳往宫门外走去的朔方军将士时,李隆基的脸色终于变了。
停下脚步,李隆基绝望地闭上眼,仰天叹息,泪流不止。
“完了,一切都完了!朕对不起列祖列宗1李隆基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顾青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此时哭得像个孩子,那些峥嵘岁月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城府和算计,此刻全然不复,只有发自心底深处的绝望和悲哀。
顾青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仍以臣礼见之。
“臣顾青,拜见太上皇陛下。”
顾青行了礼,周围的安西军将士也纷纷向李隆基行礼。
李隆基没理他,犹自大哭不已。
顾青也不急,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他发泄情绪。
过了许久,李隆基才平缓了心情,望向顾青时眼里充满了仇恨。
“顾青,从今以后,大唐江山都是你的,你满意否?”
顾青摇头:“臣无篡位之意,太上皇仍是太上皇,天子仍是天子。”
李隆基冷笑:“而你,便是汉时的霍光董卓,可擅行废立天子之事?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顾青叹道:“太上皇不必将臣想得这么坏,不管你信不信,权力对我而言,只是一种实现志向的工具,它本身对我并无吸引,我只想手握权力,踏踏实实做点事情。”
李隆基冷冷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顾青苦笑叹息。
是的,除了身边的亲人,顾青的想法没人相信,他们都以为顾青在做一件古往今来所有野心家都在不停重复的事,拥兵,篡位,得国,改朝。
数千年的历史,大抵便是如此周而复始循环着,为天下黎民谋福的正义理由听起来像半掩门的娼妇故作羞涩的掩面,那些谋朝篡位的人,口里喊着正义的口号,然而他们真正的最终目的,只是想坐上那把椅子。
顾青不是野心家,他若真想篡位,早在当初龟兹城完全掌握了安西军后,便有争雄问鼎的实力,不必磨磨蹭蹭等到今日。
他需要的,只是“权力”这个工具而已。
李隆基走到顾青面前,仰起脸露出他的脖子,道:“今日得偿所愿,朕也该授首了,大好头颅尽管拿去。”
顾青叹息一声,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年事已高,该回宫歇息了。”顾青轻声道。
李隆基冷笑道:“此时若不杀朕,待各地藩镇勤王兵马到来,你可莫后悔。”
顾青淡淡地道:“藩镇兵马不会来了。”
李隆基眯起了眼:“朕知道你调拨了数万兵马出京迎敌,但是你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安西军并非天下无敌,忠于皇室的藩镇兵马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就算藩镇兵马全军覆没,还有天下士子和百姓的唾骂,顾青,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顾青仍保持着臣子的礼仪,躬身道:“臣不想与太上皇陛下争辩,静待两日,必有结果。”
见顾青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李隆基的口舌之利却处处落了空,重要的是,眼前的情势,三万朔方军齐卸兵,整座长安城已完完全全掌握在顾青手里,皇室再无一兵一卒可用。
满城皆臣服于奸佞,大唐皇室彻底落入顾青的掌控之中。
还争辩什么呢?事实胜于雄辩,一切争辩都显得可笑。
李隆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努力挺起的腰不知不觉佝偻下来,抬手指了指前方的承香殿,李隆基叹道:“朕……想见见亨儿,顾郡王肯答应否?”
顾青侧身一让,温和地道:“太上皇请。”
…………
梁州城外。
马璘和孙九石所部已与高仙芝的五万蜀军开战。
战事持续了一整天,如同顾青事先预料的那般,蜀军虽在人数上占优,但相比安西军无敌的战力,蜀军终究一败涂地。
战事刚开始,马璘和孙九石便遵从顾青的部署,神射营五千将士正面推进,马璘率两万骑兵压住左右侧翼,与神射营互为呼应,而剩下的一万骑兵,则在交战之前便悄悄调派出去,绕过梁州城外的平原山脉,一直绕到西面的蜀军后队。
战事正鏖之时,一万骑兵从蜀军背后发起了突袭,再加上蜀军正面不断推进的神射营,和不时朝前阵中军穿插的侧翼骑兵,饶是历经百战的当世名将高仙芝也无力回天。
背后突袭蜀军的一万骑兵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腹背受敌之时,蜀军终于彻底崩溃。
马璘趁势发起猛攻,乱军中俘虏了高仙芝和封常清,斩杀敌军无数。
此战大捷。
将士们还在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时,报捷的快马已向长安城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