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叶青不死,岂不是大人您在朝堂之上……。”郑清之替史弥远担忧着,毕竟叶青不死的话,史弥远就很难谈得上独断朝堂了。
“非也。”史弥远若有所思的摇头道:“叶青早已经言明,朝堂之上的事情他并不想插手,何况……即便是叶青死了,在钱象祖、毕再遇、李立方几人的立场下,一时半会儿我也难言独断朝堂,一切都还需要时间埃但若是叶青活着,即便是他不染指朝堂政事,可因为他的存在,我就很难动钱象祖几人,也就意味着兵部、大理寺、刑部尽归他所掌。”
“叶主军,您主政?”郑清之掰着指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若是叶青活过今夜,朝堂之上便会是如此局面,若是叶青活不过今夜,朝堂之上,还需我等花费几年的时间,来清除、打压钱象祖这几个异己才行。总之,叶青活还是死,于我们而言,都比让韩侂胄活着要好一些。”史弥远即便是心有不甘,但眼下阶段,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过于贪功冒进的话,很可能也会把自己好不容易蛰伏的一切都搭进今夜这场争斗中。
所以不管如何,他眼下也只能是跟着叶青的脚步走,看着叶青在自己前方为自己开辟朝堂之路,而至于叶青,要么死在这开辟朝堂之路的途中,要么跟他一同抵达终点,而后平分朝堂。
这世上总是有很多很多隐秘的事情,在时间的积压下发酵的越来越神秘、越来越邪乎。
如同没人知晓,当年岳飞被冤杀于风波亭时,秦桧到底跟岳飞有过什么样儿的对话,也没有人清楚,赵构在见岳飞最后一面时,到底有多少真情流露,以及他内心的感受是如何。
但叶青却始终觉得,他此时此刻仿佛是这天下间,最能够体会到岳飞感受的人,同样,他对面的太上皇赵昚,应该也是此刻心境最像当年高宗皇帝赵构的君王。
“臣并非是当年的岳飞,也从来不曾拥有过岳将军当年那般对于朝廷的愚忠,臣自入仕以来,于皇室、朝
廷多有不敬,想必太上皇也因这些一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但臣之所以会如此做,都不过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在世人眼中,或者是在朝堂众臣眼中,身为人臣,当该把对朝廷的忠贞视作比性命还要重要,可在臣看来,没有了性命,便更谈不上对于朝廷的忠贞了。是非对错,是忠是奸我们当代人无法做出客观的评判,后人……同样无法做出客观、公正的评判。所以臣一直相信,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办法证明自己对于朝廷的忠诚,就总有办法让天下人相信,自己对于朝廷的忠诚。正所谓……。”
叶青看着此刻与他默默对视的太上皇赵昚,微微叹口气道:“正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初我既能够在出使金国时九死一生的回到临安,能够在关山夏人的重重围追堵截逃过一劫。从那时起,臣的性命……便不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臣自己。赵汝愚的死实乃是咎由自取,但臣还有一丝良知,知留正乃我大宋栋梁,所以臣始终不曾动他。这些年来,臣对于皇室、朝廷多有不敬,但臣之所作所为却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臣不在乎身后名,不在乎背负历史骂名,臣只在乎能不能活着。”
“卿是要抗旨?”赵昚叹口气,嘉会门处通明的火把此刻越来越密集,站在点将台处望去,就如同一片火海一般,此刻正在从丽正门处开始有序的向着皇宫内涌来。
“仅凭韩侂胄那些侍卫司的人,太上皇以为能够置臣于死地吗?”叶青的目光略带深沉,同样是望着嘉会门越聚越大的火海问道。
“你走了,朕给你报仇,诛杀韩侂胄,给天下人、给北地官员、众将士一个交代。如此,也不会让卿辛苦打下来的北地疆域陷入一盘散沙的局面,卿也能够了无牵挂不是?朕知晓圣上、皇后于你交情匪浅,甚至你与皇后之间……加上信王的死、宗室赵汝愚的死,钟晴被你霸占……叶青,皇室的颜面早就被你践踏于脚下不顾,这世间、大宋朝都……已容不得你再如此放肆!朕如今给你一个体面,给你保存忠良的名节,朕已经是仁义至经…。”
“可臣只想活着,与家人一同慢慢变老,看着子女一天天的长大……。”叶青心头一惊,想不到在太上皇的心里,对于自己的怨念竟然如此重,当然,他更没有料到,太上皇竟然早已经洞察到了他跟皇后之间的事情。
“朕相信,圣上、皇后绝不会让他们在我大宋朝受半点儿委屈,而你活着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危险与不安。”赵昚扭头皱眉,有些不悦的看着叶青。
“北地八千将士可抵数万精兵,太上皇以为靠韩侂胄那些乌合之众,便能够在今夜置臣于死地?”叶青深吸一口气,原本还想要给彼此留存一些颜面,但如今……显然君臣之间已然是要完全撕破脸,甚至连客套话都省了。
“朕那日召钟晴入孤山,令她传旨给你三日后朕在此召见你时,便已经调动昭庆军、遂安军在今日赶至临安城下。叶青,朕非是不顾你我君臣之情,而是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让朝廷再容忍下去了。朕老了,没人知道朕还能活多少时日,而你叶青……就是朕的一块儿心病,朕不想带着这块儿心病进棺材,不想带着当年高宗皇帝因朕的一念之差,而没能够除之后快的大患见高宗皇帝。”
赵昚抬头,神色凝重而又坚定的看着叶青,继续缓缓道:“朕老了,没有多少时日了,早一天晚一天已没有多大意义。叶卿,如此你可知朕今夜之决心,绝不会更改1
叶青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赵昚,他显然并没有料到,太上皇赵昚,竟然做好了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