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又拿起两份奏疏,浑不在意地笑道:“些许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无需问朕。”
董氏屈膝福礼,迟疑了下,又低声道:“大郎离家已有半年,也不知他在澶州过得好不好臣妾想着,官家可否在中秋之前召大郎回京,也好家人团聚”
郭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澶州军务繁重,片刻也离不得他,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董氏不敢再劝,眼眸里有些失望,低声道:“是臣妾考虑欠妥,官家莫怪”
再度福礼后,董氏带着宫女离开阁房。
郭威放下奏疏,看着董氏身影走远,神情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魏仁浦匆匆赶来。
叙过君臣之礼,郭威把薛居正写的那份奏疏递给他,笑道:“李璟小儿倒也狡猾,他担心朕趁着唐国出兵南楚之际,对淮南用兵,竟然想搞什么两国会盟,共结盟好?”
魏仁浦快速看完奏疏,笑道:“此时两国达成议定,共结盟好,不光对唐国有利,对我大周同样有利,臣以为可行。”
郭威冷笑道:“结盟就不必了,太过虚假,两国就以通商名义达成暂时约定,开放淮河商路,双方沿淮河各自撤兵百里。
去年李璟不是派人入朝,要求购买一批军马?朕可以批给他,不过要用太湖稻米和苏州丝绣来换,而且要比去年的价格上涨三成!”
魏仁浦笑道:“唐军在南楚战事胶着,急需补充战马,李璟虽然不忿,但也只能咬牙接受。”
“哈哈~朕就是要趁火打劫!他不是跟朕讨要河朔马?嘿嘿~朕给他就是了,不过要在其中混杂三分之一的陇右驽马,李璟小儿爱要不要!反正这些马从形体上相差不多”郭威狡猾大笑。
“官家这笔买卖做得划算!”魏仁浦也捻须笑了。
魏仁浦又道:“说到马匹,前两日南阳王、彰义军节度使安审琦上奏说,原州马场今年新出栏战马三千余匹,品种优良,堪比上等河朔马。”
郭威高兴道:“原州马场隶属于陇右牧马监,原本都已经荒弃,没想到朱秀这小子折腾几年,竟然又把马场给折腾活了。”
魏仁浦笑道:“朱秀不但擅谋,对于内政也有独到见解,他在泾州三四年,整个彰义军治下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州马场、青石岭采石场、平凉火器作坊、牧场、泾州阳晋川盐厂,这些全都是朱秀一手建立,如今可都是我大周在河西最重要的官营作坊。
京兆盐监下辖各处盐场,如今采用了朱秀献出的石盐精炼法,每年白盐增产可达十万余石,往后还有增加!
三司使李毂已经准备全面推广石盐精炼法,相信明年我大周盐产量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用不了多久,大周治下将再无盐荒之困。”
郭威意味深长地道:“朱秀之才于国有大利,一旦他转投唐国,于朕、于大周而言,都是一笔难以估量的损失。”
魏仁浦拿着那份奏疏道:“官家是说,李璟有意招揽朱秀一事?呵呵,以臣之见,此事不足为虑。
朱秀身陷牢笼,必定想方设法自救,以他的机敏狡猾,自然能想到假意投效换取李璟信任,而后再趁机出逃。
官家可不要忘了,以朱秀的性子,在危难关头,他是不会逞强装硬骨头,及时服软求饶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郭威捋须大笑:“知朱文才者,魏道济也!”
魏仁浦笑道:“官家无需多心,这些不过是朱秀的缓兵之计,臣相信他已有脱身之法。”
郭威点点头,不置可否。
又商谈了一会有关河北和兖州方面的事务,魏仁浦起身准备告退。
“朕听太平宫太监张规来报,说是昭圣太后染疾,你代朕前去探视,如果太后病情严重,速速报朕知晓。”郭威叮嘱道。
“臣遵旨。”魏仁浦揖礼。
李太后虽然明面上和官家和解了,但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郭威以今朝皇帝的身份去见前朝太后,也着实别扭尴尬,所以迄今为止再没踏进过太平宫一步。
魏仁浦犹豫了下,拱手道:“再过两月就是中秋,官家可要召一批节镇将领入朝述职?”
郭威淡淡一笑,魏仁浦言下之意,是问他能否召澶州柴荣入京。
“不用了,下旨抚慰各地节镇就可。”郭威平静地说道。
魏仁浦低头揖礼:“臣明白了。”
目送魏仁浦走出阁房,郭威起身走到御案前,提笔蘸墨,稍微沉吟一会,在一张云龙金笺纸上疾书。
写完,快速浏览一遍无误,郭威将金笺纸卷起塞入竹节筒,用火漆封口,盖上印戳。
“传令武德司,飞马急递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