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逆贼,官家待他不薄,他竟敢生出贰心,妄图效彷当年邺都起事,也来个改朝换代,简直可笑!”
朱秀道:“王殷之流不足为虑,既然官家早有防备,铲除逆贼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柴荣颔首道:“王殷已死,邺都之乱平息,天雄军经过一番调整也得以安定,如今有淮阳王坐镇邺都,河北暂时无虞。”
朱秀低声道:“官家病情”
“唉~”柴荣忧叹一声,“邺都郊外草长莺飞,官家见猎心喜,不听人劝,执意要去狩猎,还不许军士圈围,非得自己驭马追逐猎物。
马匹奔驰过急,官家不慎坠地,伤及腰椎,震动腑脏,当场便呕血不止!”
柴荣神色暗然,语气低沉:“多年征战,官家落下许多旧疾,如今牵引旧伤,一起发作,病体沉疴!”
朱秀苦笑连连,也替郭大爷捏了把汗。
这人上了年纪就和小孩子一样任性,不喜欢听人劝说,结果往往吃大亏。
朱秀轻声道:“官家其实并不在此处,殿下早已派人护送官家回京?”
柴荣微笑道:“瞒得过别人,瞒不了你!不错,官家并未随大军来滑州,出了澶州,我就另派一军,护卫官家先行赶回开封!
官家伤情暂时稳住,赶回开封有太医署照料,更能放心些。免得沿路被人觉察端倪,节外生枝。”
“殿下考虑周全。”朱秀道,“不知是谁负责护卫官家?身边可有可靠之人照顾?”
柴荣笑道:“樊爱能、向训随行护卫,王妃亲自侍奉,所携亲卫皆是虎贲勇士,可保万无一失!”
朱秀点点头,如此安排可算稳当。
只是又听到那樊爱能的名号,朱秀眉梢微挑。
柴荣轻笑道:“王妃已有身孕,五个月了。”
“喔?!”朱秀略感惊讶,赶紧拱手道:“恭喜殿下!”
符金盏这么快有了身孕,对于郭威、柴荣乃至大周而言,都是一个顶好的好消息。
这大半年来朝局不宁,如今总算有个能让朝廷上下感到振奋的喜事。
柴荣进封晋王,兼领开封府尹,基本上等同于定下储君名位。
如今王妃怀有身孕,如果能诞下男婴,江山有后,国之大幸。
对于国家传承朝廷稳定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朱秀想了想道:“王妃既有身孕,还要沿路照料官家,会不会太辛苦了些?”
柴荣笑道:“王妃性子你知道,让她整日待在府宅之内养胎绝无可能,好在她从小习武,身子健康,她执意要守在官家身边亲自照顾,也就由得她去。
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些。”
想想符金盏的性子,也是个闲不住的,为了让她安心养胎,看来柴荣没少头疼。
算算时日,距离历史上柴荣得子推迟了将近一年。
在原本的轨迹里,柴荣和符金盏在澶州成婚,儿子也是在澶州出生。
朱秀暗自苦笑,历史的车辙已经越发偏离了,开始驶出一条崭新的轨迹。
柴荣眼里流露几分促狭:“你也得加把劲,我在你这个岁数,谊哥儿已经两岁多了。”
朱秀讪讪笑着,惭愧地拱拱手。
他如今身体年龄还不到二十一岁,算上前世,心里年龄自然是不小了,当然盼望着早些有孩子,而且多多益善。
只可惜造娃大计遇上天杀的北汉刺客,被迫中断。
符金环几女又听了冯青婵的话,认为他还在养身阶段,不宜操劳,对他进行联合抵制。
等出完这趟差事回开封,就开始坚决施行造娃计划,非得折腾出几个才行。
李重进那厮最先生了儿子,紧接着张永德也得了闺女,如今符金盏也怀了五个月身孕,就他朱家还没动静。
好歹他也有妻妾三人,想想还真是丢人啊~
谈笑了些家事,柴荣再度皱起眉头沉默了,堂中静悄悄,偶有几声蝉鸣从屋外枝头传来。
朱秀轻声道:“殿下召我到滑州,可是要让我前往宿州招抚李重进?”
柴荣叹了口气:“正是此意。如今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李重进拥兵盘踞宿州,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整个淮北都会陷入大乱。
宿州乃是水陆要道,若是截断汴河漕运,从江南到宿州、宋州、开封的商贸往来必定受影响。
河北刚刚平定,官家病情时好时坏,若是淮北再生乱,我担心北汉刘崇、契丹会借机南下!”
柴荣恼恨道:“在相州时,镇州何福进老将军传来消息,契丹小股兵马沿滹沱河上游南下,侵入镇州地界刺探军情。
何福进派兵追击,却扑了个空。
契丹觊觎中原之心不死,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迟早要挥兵南下!
官家病情不明,我不愿在这种时候轻起战端。
宿州和淮北,一定不容有失!”
朱秀能明白柴荣此刻肩头的压力有多沉重,一方面官家病重,一方面李重进在宿州究竟是何想法还不得而知,另一方面,北汉和契丹虎狼环伺,大周可谓内忧外患。
立国三年多来,如今可算是最危险的局面。
一旦南北两端爆发战乱,大周首尾难顾,再加上官家若有失,即便柴荣能顺利即位,只怕也难以稳定朝局。
朱秀深深吸口气,拱手道:“殿下放心,我此去宿州,必定会想方设法说服李重进,让他跟我回开封。
若是他不愿意回去,我也会想办法稳住他,不让镇淮军生乱。”
柴荣点点头,殷切道:“那厮性子浑,轻易不听人劝,但你说的话,他总算能听进去些。让他回来吧,往后领兵作战,为大周开疆拓土。
告诉他,官家病了,老了,心里挂念他这个亲外甥,让他回来守在官家身边尽孝。
你先到宿州,我回开封稳定朝堂,等官家病情好转,我就南下亲自走一趟。”
朱秀讶然道:“殿下要亲自去宿州?”
柴荣苦笑道:“那黑厮是我表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若我不去,他是不会服气的,更不会和你回开封。”
朱秀张张嘴,本想劝柴荣莫要犯险,可想想以李重进的脾气,如果柴荣不亲自跑一趟,他只怕不肯回来。
“殿下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启程!”
柴荣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旨意和告身文书、令符,交给朱秀:“从现在起,由你担任武德司副使,凭此令符,可以调动武德司分驻各地的隐秘人手!往后你我联络,就用此渠道。”
朱秀愣了下,忙起身下拜,双手接过,高举过头顶:“臣,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