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诚刚不是第一天认识邱络玫,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女人的秉性,可怎么就一时冲动信了她的邪,着了她的道?丁诚刚不是农夫,但与蛇为伍的从没有过侥幸的下场,谁都不曾有例外。
现在应一茹躺在急救室,生死全然看天意,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丁诚刚,但丁诚刚此刻这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苦大深情的自我陷在里面,丁欣欣仅有的耐心跟隐忍都消失殆尽了。
丁欣欣对着丁诚刚的脸用尽全力甩了一巴掌,全然不顾形象的嘶吼,“丁诚刚,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作孽的是你,为什么要我妈受过?”丁欣欣发恨发狠地喊,“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这样我就能直接放弃治疗名正言顺要你死1
丁诚刚晃了晃身子,他木然地看着丁欣欣,如何都没想到,丁欣欣对他的恨如此深怨。她是对自己既失望又觉得肮脏,在瞒着应一茹的那段时间,她配合自己上演仁爹孝女的同时,心里一定是作呕连连吧。
丁诚刚苦涩的笑了笑,众叛亲离,妻离女散的下场,终于轮到他亲身品尝了。
既苦,又涩,还绝望!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的护士匆匆跑出来,边跑边对着里面说,“好好好,我马上把季医生喊来。”
丁诚刚跟丁欣欣两人甚至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护士便从眼前窜了出去。那护士的神情,让丁诚刚跟丁欣欣两人心里明白,应一茹的手术不好是真的。
丁欣欣一手扶墙,一手在自己腰间狠狠地掐着。那种无以名状的绝望跟莫名被抽空的身体成了海中抱木拍击的一片湿纸。她一面被浮木表层的木屑刺穿着身体,一面又想紧紧贴着浮木不被海水冲离。这一刻的丁欣欣恨意有多强烈,就有多无能为力。
她还没有走上独自逃亡的路途,就已经感到连苟延残喘都费尽了全力,那邱艾口中那个带着委屈跟无辜被迫逃亡多年的人,那时该有多绝望跟走投无路?
丁欣欣这一刻终于明白,邱艾那晚说的“你或许觉得自己很委屈,难过,甚至痛不欲生。但比这十倍百倍的痛苦那个人早已承受过,而这些都不是该她受的。所以这点痛,并不算什么。”
是啊,此刻再回想那晚声嘶力竭的自己,果然是矫情的,未被暴雨袭击过的花朵,脱离了温室,就什么都不是了。一如自己,刀还未落在身上,可她已经感到好疼好疼了。
邱艾说的对啊,因为是丁诚刚犯的错,所以代父受过自己不无辜,委屈什么呢?可邱艾没有告诉自己,不知情、与丁诚刚无血缘的应一茹,是不是无辜的?想来也不无辜,毕竟在邱艾心中,除了他极力维护的那个人,谁都不无辜。
离去的护士重新回来,跟在一位身穿白褂,容貌冷白身材高挑的年轻医生身后。丁欣欣想:这就是护士刚刚口中说的季医生吗?这么年轻,医术造诣很厉害吗?像应一茹这样被判定不行了的病人,也可以从死神手里拉回人间吗?
丁欣欣麻木地动了动腿,她对着季安唐的方向轻轻喊了一声,“季医生......”脚都没迈出去,面前的两个人已经闪进了急救室。丁欣欣呆呆地看着自动关上的急救室门,后背贴着墙面缓而无力的摔坐在地上。她双臂环膝,将脸整个埋进臂圈里。压抑的哭声由呜咽渐渐变成嚎啕的嘶痛。
医院从不缺乏悲戚绝望的声音,因为这就是个充满生离死别的地方。可此刻丁欣欣的哭声里,如同等母不归的雏鸟,她还未丰满翱翔的羽翼,却再没有等母而归的消息。
仇近难报的无奈,无处可归的家,绝处不逢生的悲怆,血肉脱骨的裂疼......她铭读史书里的酷刑以及椎骨之痛,这一刻好似全部落在了自己身上,肝肠寸断,却让她百哀难鸣。
------题外话------
清醒久了
自然就再也不敢做梦了
因为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