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nbp;&nbp;诸伏景光手中的刀差点脱手,他想扭头去看背后的人,却被春日川柊吾一动不动的脑袋阻拦住动作。
“不懂吗?”他的声音很低,&nbp;&nbp;似乎是有些激动了,诸伏景光感觉脖子好像传来似有似无的湿意,“我很担心你啊景光一点都不适合公安,&nbp;&nbp;你完全温柔的过分了吧,&nbp;&nbp;明明一点都不合适去那样的地方,你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样的吗?!”
不想被帐篷里的其他好友听见,即使声音急切,&nbp;&nbp;他也咬牙将所有的吼声都压回喉咙里,余音听起来近乎是呜咽。
春日川柊吾想起自己准确来说是成为羽谷缈后杀的第一个孩子吧?因为贪玩不小心闯入废弃仓库,于是被永远的留在了火里。
如果负责这个任务的人不是他,&nbp;&nbp;而是景光的话
“对自己想保护的人下手,&nbp;&nbp;明明那么痛恨这种人却不得不融入其中,但凡露出半点不忍都会被怀疑,&nbp;&nbp;甚至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nbp;&nbp;你见过被发现后卧底的结局吗,&nbp;&nbp;一共”
“一共327处拷问伤口,全身骨头都在死前被打碎。”
温柔却坚定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尾。
诸伏景光就着这个姿势转身,与春日川柊吾面对面站着,&nbp;&nbp;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擦掉对方眼角的湿润。
没哭,&nbp;&nbp;只是太激动生出的生理性泪水。
春日川柊吾下意识在脑内想到。
又不是小女生,自己都是二十二岁的男人了,&nbp;&nbp;为这种事情掉眼泪也太逊了。
诸伏景光将后面的内容说完,&nbp;&nbp;语气很平静,&nbp;&nbp;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柊吾。”
这短短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太复杂了,春日川柊吾忽然有点怨恨自己太了解两个好友,因为降谷零毕业礼那天的模样,他知道谁都拦不住这个注定要走向远处的家伙,所以只是气冲冲与人打了一架。
同样,今天诸伏景光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也知道自己完全输掉了。
真是有点不甘心啊那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春日川柊吾将碎发撩到脑后,咬了一下后槽牙,“可以出来了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金发混蛋出现在眼前,“好了好了,你们俩现在的姿势很像在演肥皂剧。”
闻言,他松开抱着诸伏景光的手,后退两步。
“柊吾,昨晚我就说了,”降谷零笑道,似乎有意将氛围往轻松的地方带,“iro是和我一样的啊。”
三个人对峙着,诸伏景光难得有些紧张,降谷零也偷偷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想到去公安之前最艰难的是说服这个家伙。
并不讨厌,是被家人管教的感觉,就好像要去上大学的时候,家里的弟弟不舍得,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走。
因为这个想法,降谷零有些失笑,他想起对方昨天来找自己时的样子,明明知道阻拦不了,却一定要来刨根问底的倔强。
两人了解他,就像他了解他们一样,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只会有那一个,却仍然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日川柊吾终于叹了口气,似乎比吐出一口烟还要痛苦绵长。
“两个大混账。”
他咬咬牙,转身往帐篷那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住脚步,大声喊道,“景光——”
“嗯?”
“好饿——”
诸伏景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下来,他左手握拳置于唇下,将嘴角勾起的弧度遮掩掉,降谷零在一边冲他做了个口型,‘这下放心了?’
他轻轻点头,“帮我把鱼丸汤端过去吧,ero。”
“明白。”
因为在户外,并没有那么多工具,诸伏景光还是选择做了最简单的咖喱饭,米饭蒸了满满一大锅,六个二十多岁的警校毕业生可是很能吃的。
里面是常见的胡萝卜和土豆,因为刚才来闹了一通的家伙不是很喜欢胡萝卜,所以只切了一点进去,土豆和肉倒是又大块又多,和咖喱块一起炖至粘稠。
还有不能一直存放的鱼,用盐和酱料腌制,做了两种不同味道的烤鱼,又做了玉子烧,调制蛋液的时候刚好春日川柊吾抱过来,手一抖多放了些糖,比正常味道更甜一点,可以当做饭后甜点。
当然还有广受好评的鱼丸汤,那个家伙不喜欢胡萝卜,倒是意外地喜欢炖煮软烂的白萝卜,似乎关东煮里也很喜欢吃这个。
“太好吃了——”萩原研二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感慨道,“景光,请和我结婚。”
“哎?太狡猾了吧?!”
于是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其他人吵吵嚷嚷的接口道,“我也要!”
“我也要——”
“还有我!”
降谷零有些无奈的笑着,“重婚是犯法的吧?”
“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
“还有,伊达班长,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春日川柊吾难得没接话,他捧着热气腾腾的鱼丸汤,因为烫不得不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去,旁边是诸伏景光给他盛的满满一盘咖喱饭,里面没有一块胡萝卜。
并不是还在生对方的气才不开口说话,只是刚才闹了那一通,实在有点累了,还被景光反过来安抚了啊
他的眼角好像还残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降谷零恰好在这时给他盘子里夹了好几块玉子烧。
更不好意思了。
春日川柊吾努力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情绪牵着走,明明不管是现在的警察,还是曾经和系统一起的任务,都最忌感情用事。
这件事好像系统给他说过,是什么时候?
[【知道你唯一的缺点在哪里吗?】
【你啊,太重视感情了。知道自己最终要走还忍不住投入。我们的任务只是完成主线任务,过程中无论多大的代价都能付出。明明牺牲掉那一小部分人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追求所有人的圆满?】
【完美结局系统,唔伟大的牺牲也是完美的,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你是害怕任务评价的话,这个解释完全可以被总部接受。说到底,还是因为感情吧。】
【连我都要骗的话,就是自欺了啊,朝里。】]
太投入了吗。
去不同的世界认识不一样的人,既然知道最终要走,所以才要加倍投入,好好珍惜遇见的家伙啊。
或许在有的前同事眼中他们只是任务npc,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自己每一次投入,其实也是认真的回馈吧,因为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他们拥有所谓完美的死亡啊?
系统说的是对的,自己一直太过重感情了,才会舍近求远的想救不该死去的人,才会像之前那样在景光和零面前失态。但是,如果没有感情的话,如果什么都不投入的话,那和一团数据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再说了,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老派,感情才是最大的武器啊,比匕首更能伤人,却也有保护别人的强大力量。
而且
[【笨蛋!你干嘛自己跑去救人,不知道要是在任务完成前连本体都死了的话,会真的死亡吗?!我之前是说不应该去救,但是如果你想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啊!】]
作为系统,你不也开始感情用事了吗?
从很早以前。
春日川柊吾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扬着嘴角,幸好因为低头并没有被发现。
将不复之前滚烫的鱼丸汤一口喝完,鱼丸本来应该是弹的口感,但因为采用的是被打到完全看不出原料的鱼糜,所以制成的丸子并不弹牙,是柔和的口感。
和浓郁的咖喱饭正好中和。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一直到下午,所有人都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发出满足的感叹,做饭的人不洗碗大概是无论哪里朋友聚会都会遵守的规则,几个人干脆打了几把纸牌,将输得最惨的两人去洗碗。
伊达航和降谷零不幸中招,虽然班长一直粗中有细,明明长得很魁梧却比大家都要心思细腻,但降谷零总感觉对方洗碗有些违和,干脆把他分配去收拾残局,自己负责洗碗。
嘶有点疼啊。
他昨天打架时手被伤到了,对方虽然一直挑着耐揍而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地方打,但摔出去的时候手剐蹭到旁边的东西,划拉出了一个不深的伤口,手背和手侧都有些小的刮伤。
降谷零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冲洗碗筷,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好困吃饱了确实容易犯困,而且昨晚还那么晚睡。
他将第一个洗完的盘子放在一边,正准备拿第二个时,有人先他一步将脏盘子拿了起来,“我来吧。”
是春日川柊吾,表情有些冷淡,估计还在不好意思,所以才这副表情,降谷零感觉自己完全看穿了这个家伙,笑道,“还是一起吧。”
“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春日川柊吾撇嘴道,态度强硬地将人赶进帐篷里,“我早上睡过了,现在很精神。”
这句倒是真的。因为上午睡的实在太久了,他吃完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困得东倒西歪,连纸牌都握不住,只是感觉好饱而已。
“知道了——”降谷零笑着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钻进帐篷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只租了一个巨大的帐篷,但给六个男人住还是有些拥挤。
前面春日川柊吾就在心里腹诽着,晚上睡这里不会在梦中打起来吧。
他进去,悄声钻进自己的睡袋中时,发现诸伏景光还醒着,于是稍微比划了一下,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对方。
诸伏景光脸上是轻松的笑意,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好享受吧,ero。”
享受和好友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回来,或许等他回来时伊达航的孩子都上高中了,又或许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面,直到彻底收网,他的好友们收到一份讣告。
降谷零乱七八糟地想着,沉甸甸坠入梦乡。
和他们中任何一个做朋友,就要习惯迎接每一个意外。
比如睡前降谷零还怀揣着和好友心意相通的温柔,现在只想手刃掉那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看着被用黑笔圈出来的眼睛,外面声讨春日川柊吾的大军已经集结,只差他最后一个受害者加入,一起手刃那个在他们睡着时动手动脚的家伙。
几人刚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有之后那种一有动静就戒备起来的警惕心,困意汹涌,周围又都是自己信任的好友,才会睡得这么熟导致这种结果。
被画上浓重一字眉的伊达航如上冷静分析道。
他旁边是在额头上有一朵小花的萩原研二,他咬牙切齿,手里拿着鱼竿,“今天,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赞成,”松田阵平被画上了墨镜,幸好镜片部分并没有被涂黑。
“找到作案工具了,”伊达航在两人后面,手里拿着几只黑色彩笔,笔身上有两个大写加粗的红字。
‘特效!’
诸伏景光嘴唇上一左一右各画了一撮小胡子,看上去和其他几人的搞怪形象不太一样,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如果眼睛再狭长一点,留这种胡子应该会好看。
降谷零想起他哥哥诸伏高明,曾经自己在咖啡厅见过他一面,是和诸伏景光同款的眼型,但是他的显然更加狭长,甚至向丹凤眼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是他留这个胡子应该还不错。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降谷零现在主要任务是制裁春日川柊吾,他几步上去加入其他四人组成的队列,大家都这幅样子,谁也嘲笑不了谁。
“他人现在在哪儿?”松田阵平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诸伏景光是几人中起来最早的,他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起来以后就没有看见他人了。”
“这个笔好像是特制的什么”伊达航皱着眉头看黑笔笔壳上的几行小字,“喂——这个好像洗不掉。”
“什么?!”
松田阵平脑袋都炸了,他过来一把抢过伊达航手中的黑笔,仔仔细细将笔杆上的字来回看了两三遍。
是用于皮肤彩绘的笔,专门设计了防水功能,在皮肤上可以保持一天左右。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明天下午,五个人都要顶着这样一张脸活动了。
“怪不得,”萩原研二想起来对方来的路上就在车上捣鼓什么,其他四人因为坐在后座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但自己就在他旁边开车,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舒服所以一直乱动,而且“我就说他怎么非要选一个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露营,合着是为了方便自己恶作剧。”
“哈,”松田阵平无论是语气还是姿势都像极了□□,只是配上脸上潦草涂鸦的黑墨镜有些不伦不类,“如果抓到他,我要画星星眼镜。”
“那我还是画花吧,”萩原研二伸出手在额头上比划道,“画一排。”
“我画眉毛。”
“那我来画胡子好了。”
被祸害了眉毛的伊达航和有胡子的景光各自领取了自己的任务。
“那家伙能藏到哪去呢”
躲在树上的春日川柊吾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绝对绝对是醒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照片已经拍得够多了。他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稳住身形,另一只手不断滑动,翻看着手机相册。
画完之后他可是趁着那几个毫无防范意识的人呼呼大睡,拍了几十张特写呐。
露营当然是无聊的,露营地当然不会选择游客密集的地方,但是人烟稀少的深山通常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只是树木和溪水而已,所以,露营的乐趣百分之□□十都来自于同伴。
躲起来也并不是害怕被报复,而是因为那几个家伙一定会四处找他,而通向溪水边的这条小路可是必经之路。
到时候他就在几人路过的时候,一下子跳下去,吓他们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