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轩,高端的消费场所,是大多游历京城的人必‘打卡’的名店。
现在,大厅气氛很热烈。
“朱刚烈,慎言!”
五六个身着相同服饰的儒生走来。
正是为首女子发出的轻喝。
只见她娥眉微皱,鹅蛋脸上稍显不快。
“青州才女,伊丽莎。”
“其父就是去年晋生三品的伊柏大儒!”
“啧啧啧,十七岁的七品。”
众人赫然发现伊丽莎袖口绣着的三座青山,皆倒吸一口凉气。
据流传,青山书院有一至宝,能帮助儒道修炼。
所以伊柏才能晋升三品,成为最年轻的大儒,而书院中的儒生修炼速度更快,才思泉涌,收益无穷。
但从未有人证实过,如今一见在场的青山儒生,又觉得传闻可信了几分。
李梦生一直在一旁安抚阿宾,闻声也看了看她的袖口:好白的柔荑啊,果然伊丽莎——白!
“师妹。”男子露出笑脸,主动站开位置。
“向他道歉!”
伊丽莎语气清淡,却不容置疑。
朱刚烈踌躇,硬着头皮说:“我说得没错,既然担起圣院的名号,就不该是什么臭鱼烂虾都能进!”
朱潜之,字刚烈,青州富商之子。他还有半句话没说:既然臭鱼烂虾能进,那就不配叫圣院。
气氛僵持。
伊丽莎的出现,虽然避免了在场双方再次嘴遁,但是其他儒生皆不善地盯着他们。
这事儿不说清楚,恐怕很难走脱。
阿宾好歹是入了品的儒生,很快摆脱了酒精的困扰,落寞道:“他说的没错....”
为自己的学校和老师抹黑是读书人的悲哀,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其他儒生皆叹息,当事人都不反抗,他们就没了理由替他说话了。
阿宾不想事情在闹下去,错的不是别人,就让自己了结此事,了结自己不着边际、荒唐的梦。
“我...我就是臭鱼烂虾。根本不配进圣院....”但说出这些话又如何容易,少年红着眼,哽咽着说。
周围的读书人皆阵阵惋惜,读书人之间有一种心心相惜的默契。
就算道统不同,在这一刻都有着相同的感觉。
“我自愿....”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粗暴地打断:“狗屁,通通都是狗屁!你说你是烂虾就是烂虾?”
众人蹙眉,怎滴这么个俊俏公子,开口便如此粗鄙,还前后不通。
我说我自己怎么了?
李梦生没心思理会众人,直视阿宾,继续说道:“你曾经的坚持同意吗!你曾经的做出的努力同意吗!曾经的你同意吗?”
发人深省的话语,令众人心头一震,连伊丽莎也冷着俏脸不禁多看他一眼。
阿宾心如死灰,几句话又怎能点燃他黯淡的儒道之心。
他落寞极了:“多谢殿下劝解,但现在来看,曾经的坚持,努力都是白费的....”
李梦生刚才知道阿宾想说退学,才插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没说出口,那回旋余地的可能就大得多。
“读书人难道都是一根筋吗?”李梦生暗想。
现在木已成舟,众人也不在相劝,转过来安慰道:
“哎,这位兄台,便让我陪你畅饮,消愁消愁。”
“条条大路通京城,兄弟不必灰心。我与你同饮...”
“不管心多冷,娇人怀里总是热的...”
伊丽莎见此也不由叹息,虽然阿宾的颓废与刚烈师兄无直接关系,但师兄之语有落进下石之实。
她便躬身道歉:“我替刚烈师兄伤人之语向你道歉,也向在场学子道歉。几大圣院乃天下读书人的朝圣圣地,不容亵渎,望大家谅解师兄的无知之语。”
众人对伊丽莎的印象还是很好的,皆点头表明此番事情已经过去。
“师妹,你...”朱潜之捏紧手指,不甘道。
青山书院此番赶往京城,不为求学入圣院,而是要为青山书院博得‘圣院’名号,成为大梦王朝的第四个读书圣地。
师妹此番作为,错失了踩压京城圣院的机会。
“抬高自己,并不需要踩踏别人,师兄!”伊丽莎坦然的面对朱潜之,用两人可听的声音说道。
阿宾摇摇头,努力作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拒绝了众人的好意:“多谢各位劝解,但我想静静。”
李梦生看向心灰意冷、黯淡离场的阿宾。
如今来看,阿宾仍会去退学,然后后悔一辈子。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因为阿宾这人他看着很顺眼。
“或许,可能还有办法让他重拾细心!”
众人退散,他望着阿宾落寞的背影,灌了大口酒。
朗声道:
“赠,张正!”
蹒跚的脚步停了下来,称他的字‘正’,是很亲密的。
众人惊愕,伊丽莎一行人亦驻足观望。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阿宾身体一颤,众人又吸口凉气,为京城炎热的环境做了丝贡献。
“赠诗?”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在场也不少读书人,皆在默默品读。
摆脱尘念劳心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必须拉紧绳子、俯下身子在事业上卖力气。
不过浅显易懂的道理,但通过‘诗’的形式表达出来,又是另一番韵味。
这或许便是诗词经久不衰,愈久愈‘香’的原因吧。
全场噤声,期待着下一句。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李梦生并不拖拉,干脆利落地补充下一句。
整首诗一气呵成,震惊全场。
连空气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伊丽莎冷冷清清的俏脸亦显震惊之色,嘴里喃喃自语:“不禁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来...说得不就是我吗?不就是青山书院吗?”
十七岁的七品,背后的苦谁能知晓;青山书院为得圣院之名又付出多少辈的心血与努力。
但不经历苦与难,不经历风与霜,又怎能成就现在的我和青山书院呢。
“所以,不过前路多么困难,我都会把圣院的称号带回去!”
在场读书人心中皆冒出:“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其中最激动者,当属被赠诗之人。
只见阿宾浑身止不住地颤动,一幕幕心酸的求学往事不由浮现再心底。
千里迢迢,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卑躬屈膝,溜须拍马,点头哈腰,挑灯夜读.....
“我不能替过去的我说自己是臭鱼烂虾...
我不是臭鱼烂虾!”
他一声怒号,吼不尽的是对儒道的渴望,对知识的热爱,对理想的执着。
“过去的经历的苦难,终将成为我散发扑鼻香的基石。”
阿宾恍然大悟,心中的杂念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