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蝉轻轻的笑,为的不就是逼得周国人愤怒,然后杀了他吗?可惜他卖了一辈子的命,也不知道顾长堪会不会善待他的家眷。
他飘在高处,眼睛看不清底下的东西,思绪却越来越清晰,比如晚间关他的屋子外总有一双眼睛在偷窥。
戌时李无蝉被放下来,身上的灰尘呛得小兵打了两喷嚏,嘟噜这麻烦。
李无蝉听着门开的声音,看着眼前冷硬的饭菜,面前的男子突然出声:“今晚人定时,便是自由日。”声音粗糙刮耳。
“谁派你来的?”
“摄政王。”
李无蝉手腕无力去掰过他脸来看看,只能低低的咳了声,道:“杀我还是救我?”
“自然是救你出生天。”
李无蝉把喉咙里的痰咽下去,仓促开口,声音粘稠又恶臭:“你不像个拿刀的人,怎么救?”
那人把清水放下就走了,李无蝉用手指捏着碗沿把它拉到旁边,待会儿吞饭噎着了还能有口水喝,每每吞下去一口都要把眼泪呕出来。但李无蝉想活下去,至少他想死得其所,将士就该马革裹尸还。这囚笼不该是他李无蝉的归宿,哪怕陈国抛弃他,他也不能背叛陈国,不止为了家眷,还有自己的一世清名,他要牌入将阁,名传千古!
他盘算着这人会是哪一方的,步履虚浮绝不是个习武之人,陈国怎么会派这个人来救他?当是要趁他不备一刀了结了他。被困了太久,这具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半步难行。
望江南。
顾明朝吃不透一处,拿着哗啦啦的镇纸去找谢松照,不出意外,又是在湘妃竹下参禅。
“谢大师,别睡了,快起来与我讲讲这个顾长堪,他是脑子/有病吗?”顾明朝推搡着他的肩膀。
谢松照揉着眼睛,声音忽高忽低:“顾长堪?那不就是个疯子吗?”
顾明朝惊道:“那他怎么成了摄政王?”
谢松照指着镇纸上的灭代北一事道:“就拿这件事来说。承德元年,他领兵北上直抵代北王帐,不过两年时间,他杀完了代北的将族陶氏,其中名扬天下的第一女将广成郡主也死于他刀下。”他拽着顾明朝的手站起来,拿着笔开始画图。
顾明朝道:“那广成确实是个奇女子,年方十八就带兵上阵,只是落得个紫玉成烟。”
谢松照摇头道:“她可不止是个奇女子,若是她还在,这天下还要乱得多。别乱同情人。她不知用什么方法保下来千金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妃,温孤绛都。”
“与她何干?”
谢松照捻着镇纸上的墨点子道:“探子回报的,详情不知。顾长堪是踏着广成的尸体进的代北国境,而广成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千金是代北的魂,让他有本事就让千金甘心俯首称臣。之后他就把温孤绛都带回临淄囚禁,纵容妾室羞辱,自己也是百般……唉,这就不说了。”
顾明朝道:“他为了什么要留下一个亡国公主啊?”
谢松照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权倾朝野却留个祸根在身边,若是说爱到不能自已,那他之前折磨人家又是为了什么?后来生了孩子又遣散姬妾,装出一副收心的模样,又是演给谁看?这些年探子回报都对这事语焉不详,有的气急败坏了就写,疯子,行事作风全无章法。”
顾明朝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难以捉摸。”
谢松照道:“可别,我跟着人打过交道,的的确确就是个疯子。我跟你说一下承德八年时我在陈国见到的。”
承德八年春,陈国临淄,摄政王府。
这年的青阳格外冷,王府里的清供都是松枝,瞧着更添几分冷意。
谢松照喝着仙崖石花觉得牙齿都给冻住了,没有半分茶的暖意,还不如去街边喝两个铜板一碗的粗茶。
顾长堪坐在主座道:“质子回不回来无所谓,本王就想问问周国要我陈国每年奉送白银是为那样?”
谢松照找到机会立马放下白玉茶盏,拱手道:“王爷神威,想必会对手下败将宽容。”
顾长堪眼神阴鸷的盯着谢松照笑道:“谢左卿,本王当然大度,代北的王女还是本王的王妃呢,若是你们周国嫁来公主……”
“王爷可别青天白日说胡话,我大周百年来从无王女和亲,王爷巧取豪夺却非说自己大度,这要是搁在下…呵,这得脸面无光呐。”
顾长堪冷笑:“既无王女,不如……”
“顾长堪!你要做什么?!”穿着紫棠色花笼裙的女子疾言厉色的进来,指着顾长堪骂,“你又想做什么?顾长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