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生日那天,别墅里的气氛不同往常。
过去的每一个生日,古谷都会得到一个小蛋糕和一些小礼物,别墅里的人会一起为他唱生日歌。
每年一个简单的庆祝仪式,会让古谷产生强烈的幸福感。
因为这仿佛在告诉他,尽管与众不同,但他也像无数孩子那样平凡地活着,有人在为他的成长高兴,有人在期待他的未来。
他们每年都会恭喜他“又长大一岁”,尽管没有人告诉他长大之后会面对什么。
然而就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所有人都出奇地忙碌,从清晨就可以听到楼下连绵不断的动静,这在往常是很少见的。
他们都在准备某件事。
但古谷有一个清晰的直觉绝对不是在准备他的生日。
别墅里的气氛大多数时候都趋于安静平和,无论忙碌与否,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
很多时候古谷为他们无悲无喜的表现感到不适,这让他产生自己仿佛在面对一些机器的错觉。
但今天,古谷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亢奋,这却更令人害怕。
茉莉妈妈一反常态地没有喊他起床,但是古谷很早就醒了,因为走廊上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
别墅里的人变多了。
古谷爬下床,去开卧室的门,他扭动门把手的时候,门纹丝不动——他被从外面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他用力晃动木门,听到外面有哗啦哗啦的铁制品碰撞声。
外面还有一层铁锁链,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古谷放弃去寻找铁丝或者发卡开锁,他转身走到窗前。
他隶属于一个大家族,这是他很小的时候茉莉妈妈就告诉他的事情。
他需要感恩,也为他们祈福,他每天的祭拜,也自然有家族的一份。
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居住的三层别墅,都来源于这个家族日积月累的财力。
家族的主宅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像一座城堡,有巨大的花园,而且花园没有被高墙包围,所以古谷可以轻易地看到城堡门口出入的人。
一般来说,城堡里的人出入并没有很频繁,也只有早上和晚上多一点,而且都是车来车往。
今天古谷看到大量的人从城堡般辉煌的房子里出来,朝圣一样庄重井然地徒步行走。
他们穿着黑色的西装礼服,如同行军蚁,声势浩大地往他所在的方向涌来。
古谷的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他在房间里无头苍蝇一般地转了两圈,想起几年前那个大哥哥给他的纸条“快逃!”
即使在若干年前,“逃离”就已经成为被放弃的事情,但古谷还是冲到门口用力拍门,如同被双亲推出巢的幼鸟,仍在哀鸣着祈求庇护。
门口走廊里一直有来往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停留。
后背被汗水浸湿,古谷一步一步退后,最终躲进了衣柜里。
衣柜的门即便关着,也有一条细缝,这是古谷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
一条窄光透过漆黑的衣柜,打在古谷惨白的脸上,他被闷出一头汗,衣柜里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卧室外面有叮铃咣当的锁链拖动声,伴随着咔哒一声响,茉莉妈妈温和细软的嗓音响起,就像平时唤他的起床那样
“少爷,出来吧。”
古谷徒劳地保持沉默,便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小的声音,径直向衣柜走来,最终停在衣柜正前方。
他们早就从无处不在的监控里得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需要为之前所有察觉到但是无视的异样付出代价,尽管从来没有过逃跑的机会。
为此,古谷无法抑制地发抖,他确信自己就是被猎人锁定的雏鸟,甚至不需要耗费一颗子弹。
更确切地说,他只是被屠夫饲养的肉猪,连短暂的自由都不曾拥有,唯一一次出笼就是被宰杀之前。
猪羊被宰杀之前也有预感,但那个时候再嘶鸣挣扎恐怕为时过晚。
细缝之中,穿着礼服的女人窸窸窣窣动了起来,她渐渐靠近,慢慢弯腰,直到一双细长的眼睛贴到缝隙上和古谷对视
“出、来、吧。”
古谷在衣柜里吓得抽搐了一下,胳膊撞在柜壁上发出砰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把自己蜷缩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到一个个人影在门外晃来晃去。
反抗显然是掩耳盗铃的蠢事,古谷颤抖着主动推开柜门,顺从地爬出来。
外面除了茉莉妈妈,那些熟悉的保姆、女佣、管家不知何时都站在他的房间里,脸上洋溢着殷切的笑容。
古谷被几人众星捧月般地从衣柜里迎出来,仿佛要被加冕的皇子,但事实上他确信自己就是要上刑台的路易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