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喝过去,李延和林乘墉身形未动,只有尚冯河和芮玉荣被唬了一跳。尚冯河转头望去,但暗门处连个人影都没。
李延摇摇头:“林少当家,刚才是你杀他最好的机会,可惜......”
“嘿嘿,泰逢,几年不见,你居然变得如此胆小!哈哈哈哈哈,真叫故人笑话啊!”尚冯河哈哈大笑道。
“生死关头,哪里有什么讲究。狍鸮,是你着相了。”见尝试无果,李延终是不再狡辩,“看起来无天阁终于还是把春神丹再度炼制出来了,不然以你此前的伤恐怕还没这么精神。”
“哼,我还要多谢你不成?你既然知道我受伤,多半之前就在竹林中偷窥吧?啧啧,泰逢啊泰逢,想必你还没有解开阁主的玲珑锁吧,鬼鬼祟祟的样子可不是你的风格。嘿,你也有今天!若不是我先让林小子进来勾引一番,你也不会轻易露了马脚。”
李延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你也还是那般谨慎,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竟怕见我不成?”
“我可是怕你的很呐!杀人无数的活阎王,出手无生的天泽针,连阁主都不惜动用玲珑锁把你打成废人,你说我怕不怕?”
“狍鸮,早些时候你在我面前可是很威风的呐。”
“啧啧,阁中的易容术当真被你玩的出神入化,这几道伤疤做的可真像,竟连我也被糊弄过去。”
“呵呵,这疤可是真的,方才林少当家不也说了么,九真一假方为上乘,这易容也是如此。”
“聪明!我早就料到你不怕我的惊目劫,却没想对你一点用都没有。那你猜一猜,咱们叙旧这么久,我为什么还没动手呢?”
“哦?难道不是要等我伤势恢复,再和老朋友好好叙旧么?”
狍鸮摇摇头道:“泰逢,休再废话。这么长时间没有动手,你也可知我的诚意。我有一事问你,你需如实回答。”
李延挑眉道:“讲来。”
“阁主他,把春神丹送往南诏一事你可知情?”
“四年前林当家出手那次么?自然知道。”
林乘墉坐在楼梯下暗自调息,听着二人说话暗自心惊。杀人无数,出手无生......这李延竟然也是恶迹斑斑?无天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笼络这么多邪道之人又所为何事?
听到最后“林当家”三字,林乘墉眉间一挑,但又迅速转为沉寂,仍旧默不作声,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试探。
“那次,他命你炼的究竟是春神丹,还是毒丹?”
问到此处,尚冯河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延的双眼,分明是将惊目劫的辨真之法运转的极致的样子。
李延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是这个问题。
与此同时,林乘墉忽的感觉眼前光线一晃,偷眼看去,只见方泰正手持弓箭从暗门处探头出来。
他用手掩额头,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悄悄冲着方泰使眼色。
方泰领会,点点头,又退回暗处。
方泰一路不停,又从镖局赶到春神祠,回到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
一路上,他心里也在暗暗祈祷,祈祷李大哥、墉哥儿、玉荣等人一定都没事,都安安全全的躲得好好的等自己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
祈祷敌人被哪个路过的高人义士随手杀掉,给元吉镖局众人报了仇。
祈祷这一切再回到一天之前。
从发现小巷凶案之后,方泰的心里就梗着一根刺。
从跟着芮玉荣赶到竹林后,方泰紧张的无以复加。
从带着罗孚回到镖局,方泰从来没有如此的悔恨。
如果自己没有下山,如果自己没有去药行,如果自己没有失言,如果自己早些离开......
多年的游荡生涯,让方泰很难主动去相信别人,也无法自如的把内心的事向人倾诉。
因此,他很珍惜。
珍惜林乘墉、芮玉荣两个年龄相近的,朋友。
嗯,墉哥儿和玉荣都是这么说的!
还有武功高强的罗二爷,豪爽仗义的安六爷,那个乖巧懂事的彭大有......
以及多年来十分照顾自己的李大哥。
这些人都是自己所看重,珍视的人呐!
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让他们受到伤害!
当在竹林中见到躺倒在地的林乘墉和彭大有,他的心里就好像针扎了一般,颤抖着手把弓拉起,却不敢仔细去看他们的面容。
在看到镖局中血泊里的安六爷时,方泰浑身的血液近乎冻结了一般。那个拍着自己肩膀说一切有他的大叔,就这样死去了?
在收敛众人尸体的时候,那些陌生的,因为惊目劫而变得狰狞的面孔仿佛都在朝着自己呐喊。
一切都是因为你!
但最令方泰害怕的,是在面对安六爷的尸体时,是再见到墉哥儿、玉荣的时候,他们会睁开眼,对自己说。
不是你的错。
从始至终,林乘墉、芮玉荣都在说,不只是因为自己,他们也有追凶的理由。
罗孚、安陆也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引来敌人。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仁义!
轻易的便将生死相托。
自己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这般重的因果,这样重的情义,如何......承受的住......
奔跑中的方泰,终于能独处的方泰,眼泪夺眶而出。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此行必将赌上性命,找到还有生还机会的几人,再将那狍鸮斩杀当场,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与此同时,方泰再度想起下山前师父说的那八个字:是非善恶,恩怨情仇。
原来天下间的恩怨便是这样,结下的么?
方泰在暗夜中疾冲,吹来的寒风将眼角的泪痕拭去,月光下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
方泰赶到春神祠之时,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屋脊上远远观望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