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离开襄州城之后的第八天。
方泰站在荆州城外的郢都旧址,眺望远处滚滚流逝的长江。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浪花滔滔,楼船往来,耳边依稀传来阳春曲的声调,似是有谁在饮宴作乐。
微湿的春风自断石残垣间吹过,大片的油菜花随之晃动,泛起阵阵金黄的波浪。
蒙蒙的牛毛细雨沾湿了衣服,却不让人发腻,只觉得身体里有种酥酥的感觉往外直冒。
看着眼前辽阔的景象,方泰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江风,仿佛再度回到了山中居住的时日那般,感觉自由而畅快。
想来自己终归是个游子,总要行走世间才得解脱。
正当此时,上游远处忽然有歌声传来,初时只是隐隐,随后逐渐洪亮,竟将楼船上的阳春曲都盖了过去。
这声音苍凉豪迈,似醉未醉,高亢处如气贯长虹,婉转时又如长风入松,端的恣意洒脱!
方泰好奇,仔细分辨,这才听出唱的是玄真子的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钓台渔父褐为裘,两两三三舴艋舟。能纵棹,惯乘流,长江白浪不曾忧。”
“青草湖中月正圆,巴陵渔父棹歌连。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用仙。”
方泰越听越觉得逸兴遄飞,兴致起来便朝着西边远眺去寻。
声音越来越大,在长江两岸的崖壁间回转不停,竟要将江水的涛声都盖了过去。
可人却依然不见。
以他的目力,即使在这春雨微醺的天气下,仍然能望出近三里之远。
这便说明,唱歌之人至少也要在三里开外。
这是何等洪亮的嗓音,何等深厚的内力!
方泰不禁骇然。
不多时,歌声渐弱,江面上雾气越发浓厚,方泰见实在看不到人,便也作罢,准备去找些吃食解决午饭。
此地多码头,客栈酒肆自然不少,但方泰节俭惯了,便想着到不远处林子里打两只野鸡,就着芮家准备的干粮解决一顿,等到下午再行上路。
郢都是战国时期楚国的都城,后被秦将白起攻陷废止。
千年已过,曾经战国七雄之一的国都只剩下了石质的城垣、烽火台、水门等遗址。
往日繁华,而今物是人非。
方泰行走其中,感受着古迹中传来的厚重,耳边仿佛又响起方才听到的渔歌,想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不是也曾快乐而自由呢?
顺着郢都旧址的城墙一路向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松柏樟槐错落其中。
方泰手持枪杆,使出猿飞身法,在枝干上纵跃如飞,来回寻找入眼的猎物。
深入林子不远,他忽然听到一阵呼喝,夹杂着兵刃交击之声,似乎有人在不远处打斗。
方泰好奇的向那边望去。
凭借矩天目之能,只见约莫十五丈外,有十来人正打的翻翻滚滚。
方泰瞧得仔细,这些人分成了两拨。
其中两人应当是被围攻的对象,一人使长剑,头戴包巾,青色窄袖袍衫,另一人空手对敌,锦衣佩玉,显然出身优渥。
其余人衣着各异,兵刃各异,都蒙着面,围着那二人进攻,显然是一伙。此外还有一人独立战团之外,负手观望,似乎是这伙人的首领,正在压阵。
看中间那两人面容年轻,但身手不凡,面对十人的围攻仍旧能够保得自身无恙。
其中空手的男子神色焦急,动手间不时疾冲,想要脱出包围,却不得而出,只得高声朝着外面那人高喊:“你们究竟是何人指使,把非卿掳到哪里去了!”言语间似乎是被这伙人绑走了至亲之人。
但围攻之人无人回应,只是一力进攻不止。
方泰见这伙人以多打少,招招致命,毫不留情,顿时起了愤慨之意,当下抽出背后长弓,凝神便射。
此时他占据地利优势,更有时间观察准备,出手便是一箭三发!
弦声霹雳,让战团中一片混乱。
被围攻的二人正有些疲于应对,却见即将对自己出手的三名敌人不知被哪里飞来的羽箭或杀或伤,知道来了帮手解围,瞅准空隙,连杀几人,一转劣势。
压阵的首领则是吃了一惊,抽出腰间短斧四下寻找弓箭袭来的方向。
“嗖!嗖!”
又是两箭射来,首领这回看的仔细,出手两枚飞蝗石将之打落,随后转身便加入了围攻之列。
方泰暗自咂舌,为首之人的武艺果然是这伙人中最高,仅凭一手暗器功夫击落箭矢便知此人的眼力敏锐,腕力强劲。
方才他第一次出箭只为给那二人解围,所以并未瞄准首领,但此人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不仅挡掉了后来的两支箭,更直接向目标出手,明显是打算速战速决,不给自己更多出手的机会解决手下,搅乱局势。
被围攻二人在首领下场之后,果然越发岌岌可危。
使剑那人被首领一斧劈飞,落入剩下六人的包围圈中,同时原本二人联手之势也被破开,不得不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