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高峰是六十年代,到了七三七四年,新增的知青已经不多,主要是城里的青年,哪怕没有工作,留在城里,整天瞎逛闲混,街道上管得也不像前几年那么严,一定要把你往下面赶。
知青点上的知青,开始一年年减少。有去上大学的,那时也有大学,不过大学生不是考试进去的,而是上面分配指标,发到下面,下面就搞推荐,主要是绞尽脑汁开各种后门,而去上的大学。这批大学生和后来高考进去的学生,有个区别,他们叫工农兵学员。
还有城里父母退休,回城顶职的。就是你在城里的父母,要是有单位,一个人退休了,你可以选一个子女,顶着你的名额进这单位,叫顶职。
还有有因病返城,在城里长期泡病假的。
最多的,还是在当地,被招到各种单位,像什么供销社农机厂船运公司搬运公司等等。农民的子弟,当时连参与招工的资格都没有,这些单位需要人,要招工,只有在有居民户口的知青里招。供销社所在地的青年,基本都是农业户口,一样没招工资格。
不管通过什么方式离开知青点,要是家里没有背景,送礼和走后门,那是必须的,那个时候走后门蔚然成风。
我和徐老师两个的家里,都很穷,更没有什么背景。她爸爸早就已经去世,家里还有一个妈妈和弟弟,妈妈提前从街道的工厂病退,她弟弟顶职回了城,她回城的路就没有了,只有留在那里。也没有送礼的钱。
我更惨,父母一个在江西,一个在湖北的五七干校,被下放着。哥哥在云南当知青,姐姐在北大荒,一家五口人,分在五个地方。城里的房子没人住,都被房管会收回去,户口都被当地派出所给注销,更别想回去了。
知青点的知青,就这样从一百多人,减到了几十人,十几人,几个人,一直减,我们两个,随着知青点人数的减少,越来越熟,心里其实是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味道。
到了最后面,其他的人都走了,整个知青点就剩下了我和她两个人,想不熟都不可能。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天选之人?老天爷选来选去,最后把我们选漏掉了,留了下来,留在那个山坳里。
知青和当地的农民,关系本来就不好,你想想,知青都是城里去的年轻人,又在那物资极度贵乏的年代,肚子每天都是饿的,脸是菜色的。在农村,偷鸡摸狗那是常事,还偷农民自留地里种的菜。
房前屋后果树上的水果,更是还没成熟就被偷完了。说起来好笑,那几年,我们每年吃到的枇杷都是青的,桔子也是青的,哪里会让它们有成熟变黄的机会。
连葡萄架上的葡萄,农民挂了块纸牌子,上面画一个骷髅头,写着“农药有毒”几个字,照样被偷完,谁管他。
当地农民气的半死,骂我们说,什么知识青年,比国民党反动派,比日本鬼子都不如,你们也就会个三光政策。
气不过的农民追到知青点,这个时候,知青是很团结的,男男女女,就和他们打。他们都是有家的,真打起来,哪里有我们这些赤条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厉害?每次肯定是老乡输。
你想想,双方就处在这么一个状态,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而且,那时的知青,大都处在理想破灭的时候,都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什么大道理,政治上的恫吓,对他们都没有用了,已经活到了最底层,你还能奈我何,大不了老子和你拼了,都抱这样的态度。
知青点的人越来越少,当地的公社也好,大队也好,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我们这些人不存在,只要我们少去找他们麻烦就是。
知青这里,人少之后,也不敢进村去偷鸡摸狗了,知道再打起来,自己人少,打不过人家了啊。
这样双方偃旗息鼓,反倒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