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去，盛春成看到春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他一样，春妮也是喜欢电视开着在看手机，开着的也都是新闻频道，耳朵里听到有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偶尔就抬头看一眼电视，然后继续看手机，电视已经成了他们玩手机时的背景声。

盛春成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春妮看了看他，奇怪道：

“你澡都已经洗过，衣服都换了？”

盛春成说对，我去了趟店里。

春妮不再理他，顾自继续玩着她的新手机。

盛春成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和春妮说：“你早点睡，明天一早，就有人要送家具过来。”

“知道，知道。”春妮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盛春成站起来说：“我去直播基地看看。”

春妮头也没抬，而是直接说了一声：“拜拜。”

盛春成走了出去。

盛春成走到直播基地的广场上，在花坛上坐了下来，周围的大楼里，那一家家的直播公司和公司，一般都要到十二点才下班，广场上没有什么人。

这里虽然公司众多，但他们的作息时间，大致相同，整齐得就像是一家公司。

盛春成坐在这里，今天一天的大采购，从买房买车位买家具买家电到买花草植物，可以说紧张而又亢奋。到了这时，亢奋和紧张过后，他就像一个寂寞的古战场，感觉到所有的硝烟和急促的战鼓，都在离他而去，他有了一种亢奋之后的落寞和孤寂。

孙红还在忙，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逃离那个局回家；徐姐现在大概和老倪一起，激战正酣；雪儿和妍妍他们，也在楼上，这一刻是她们正忙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他可以起身就走，也可以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连那个突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叫着自己“盛大哥”的八月，也不会突然出现了，她此刻也在直播间里，正忙。

盛春成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他想起那一个个寒暑，一个个深夜，自己坐在这里，怀揣着马上就要见到雪儿的亢奋，那种莫名的未知，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的惴惴不安，坐在这里，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现在，不需要平复了，他已经没有期待，似乎连莫名的未知也没有了，一切都是已知。雪儿已经成为别人的老婆，还是他朋友的老婆，这个时候，她肯定是站在妍妍或者八月，或者小雅她们的直播间外，看着她们。

雪儿双手拢在胸前，右手的手指，还夹着一支笔，她不时就会用笔顶着自己的下巴，一旦直播间里出现什么状况，她马上会举起笔在空中比划，就像一个指挥，在指挥手下的交响乐队。

盛春成抬头看看，哪怕是深夜，直播基地头顶的天空也是发白的。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已经没有那种深邃的黑夜了，不管是星星还是月光，都已经被城市的灯光反复洗涤，褪了色。

盛春成想起自己和孙先生一起，划着小船在千岛湖上的情景，那里的夜才叫夜，天空从四周落下来，直接落进了水里，让你很难区分哪里是天，哪里是水，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水里的星星，也是一颗颗斑斓耀眼，他们划着船，都感觉是要空间迷航。

那个孙先生也确实迷航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他，官方的结论是发生了意外。盛春成不知道那个孙先生，是不是沉入了水底，然后在那些被淹没的街道上迷失了。

他会不会走进一户人家的院子，推开门，走进房子，然后在一张长满清苔的床上躺下来，这样，他真的就在水底几十年一百年，也不会浮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