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把沈思凡带回家的那天,田云绛没有面对,而是选择了独自冷静。
朋友约他出去喝了大半夜的酒,回来的时候叫了代驾。
句芒看见田云绛的车路过身旁,她下意识回头看,但就在回头看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护住头上要甩飞出去的簪子。
秀发铺撒而下,她握住了那根簪子,没有掉在地上。
幸好。
沈思凡淡淡道:「簪子很重要?」
句芒余惊未定地点点头:「很重要,是我哥哥送给我的。」
沈思凡知道就算是碎了也能修,后面再去他那里拿就是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句芒尴尬地笑了笑:「虽然只是一根簪子,但却是我哥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所以紧张了一点,怕之后会影响我和哥哥的感情。」
沈思凡淡淡道:「有可能,一只蝴蝶扇动的风能变成飓风,一根簪子也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句芒若有所思。
沈思凡在校门前停住了脚步,淡淡道:「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句芒迟疑片刻。
沈思凡继续道:「如果走下去,我会请你去喝一杯咖啡,如果你想回去休息了,我就送你回去。」
句芒笑道:「要是这支簪子摔断了,可能真的就要和上次补裙子一样跟你回家了,但它没有。」
沈思凡没有多说,把她送到楼下就回去了。
回到家后,句芒去阳台收衣服,偶然发现田云绛站在那里抽烟。
她都惊住了,不知道原来田云绛会抽烟。
但句芒一来,田云绛就掐掉了烟,不让她吸二手烟。
田云绛低眸看着她,声音低哑地问她今晚的事情:「听说来的是沈思凡。」
夜风疯狂的涌动着,所有不敢言说不敢挑明的关系,在对视中似乎就要露出真相。
她的心跳如雷,不敢轻易回答,只是找了理由。
只是夜色包不住火,再故作无事的平静对话都压抑不住暗涌的感情。
当田云绛说出遗传性性吸引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心跳得像打鼓,仰起头看着他。
田云绛的眸子染了醉色,却只是凝视着她,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让句芒毫不怀疑他下一秒也许要吻下来。
田云绛不笑的时候,让她感觉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人们在寻找配偶时,也喜欢寻找兴趣相似、个性相投的人,而有血缘关系的人在性格方面有着很大的相似性。」
句芒强装镇定,只装作听不懂,还扯出笑意说听不明白。
她的强装镇定多荒谬,明明心知肚明,却想粉饰太平。
风吹过他眼睛,却吹不散他的视线:「我在说什么,你真的听不懂吗?」
句芒一身冰凉。
也许是因为他喝了酒的原因,说话时,几乎将摇摇欲坠的一切都揭开:「你说要带各自的男女朋友回家,你熟悉的学弟出了问题,但你就算找一个陌生人帮忙,也不想显得是单身,你自己在逃避什么,你比我要清楚。」
是,她比谁都要清楚。
她从除夕夜开始,就对那个花钱买下她所有气球,让她得以渡过一个安稳新年的哥哥有好感。
哪怕后来的联系不多,他一句话就够她反复回味许多遍,她主动去抱田云绛,有多少是因为私心,有多少是因为不甘心,她自己都不敢对自己挑明,只敢用家人的名义掩盖下去。
不是报复,是她本来就想得到。z.br>
是她离家太久,对田云绛根本没有兄妹的概念,她自私又荒唐,对不该拥有的
东西产生渴望。
如果没有认亲的事情发生,她会走向他,她以为明明是美好又坦荡的爱慕,却成了卑鄙龌蹉的私心。
她将那根簪子看得那么重,本身就已经是越过了那条线。
句芒轻声提醒:「田云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和她对视,那双过份好看的眼睛里却只剩下痛苦,嗓音发哑:「我知道,但你应该不再想听。」
句芒微微仰起头,泪水隐隐,眼里都是不甘:「主流的秩序,就是真理。」
田云绛却把法律的本质剥茧抽丝给她听:「法律本来就是人为制定的,只要不是主流所认同的观点,就是非法秩序,有时候我会想,这到底对不影响他人的部分非法秩序公不公平?」
句芒哽咽道:「是,我们没有害人,可是我们在害自己,田云绛,你别逼我了。」
句芒几乎是倔强地含着泪,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这些年过得很辛苦,我很渴望有家,有家人可以依靠,这一切得来不易,我不想失去。」
田云绛却只能看着她在流泪,紧紧捏着手里皱巴巴的烟盒,不能伸手去替她擦。
他们的距离,也只到这里了。
句芒看着他,却不能像之前那样抱他。
所有的一切昭然若揭,才是真的划清界限。
句芒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只是看着天花板流泪,却又伸手用力擦干,不允许眼泪的存在。
第二天请了假,睡了一个上午,才勉勉强强恢复。
下午和右繁霜吃饭的时候,田云绛给右繁霜打了电话,右繁霜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毫不设防地告诉他,自己和句芒吃饭的位置。
来了之后尴尬了好久,直到田云绛开了一瓶酒,情况才开始变化。
句芒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她看着田云绛,他喝得耳根都发红。
右繁霜说起最近的案子,田云绛刚发表自己的意见,句芒就打断他,一连十余次,右繁霜只以为他们是醉了。
下楼的时候,田云绛买下了一个老婆婆手里的全部气球,让她不用在寒风中受冻,句芒忽然就红了眼。
所有她以为的特殊,不过是他良好教养之下的举动。
她心心念念的初遇,不过是他的平常。
她只假装蛮横,从田云绛手里抢过那一把气球:「给我,我还没玩过气球呢。」
田云绛只是站在柔和的月色下,温柔地垂首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