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天体问题与解答组进行交谈后,两位外乡人还额外交付了一部更为详细的用于说明太阳、妖星、大气云层等天上现象的纸书。
他们为此得到了点好处。
“你们所提供的天体运行现象的观察记录向我们展现了从所未见的景象,无疑让我们更为接近了某种永恒不变的真理,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
秭圆转达了天体问题解答组的通知,并张开手来,露出许多类似晶体的固块。
这种晶体仔细观察,有点像提纯过后的变色石,在高温与低温的环境下会反射出不同的光芒。它在正常齿轮人的社会里没有任何作用,因为非精神病的齿轮人不进行一般贸易行为,但可以用于几个齿轮人市场与大荒的其他部族进行交换。
其他部族都认可齿轮人定下的某种一般等价物的标准。
两人被给予这些晶块后,就想要再度前往贸易集会,但秭圆却告知他们说:
“外面起风了。”
三人来到城墙的一个出口处,远眺天方。从幽灵船没挡住的缝隙里可以见到满天都是飞舞着的沙,犹如被风鼓起的无边火焰,灼烧天地上下。天空原本就昏暗,如今更是昏暗到了极点。
齿轮人用于修理城墙的外在筑起的临时的浮架全都在风中震颤,而幽灵船上刚被铲掉的沙只一会儿就又堆积起来,成为了风沙的一片驻地。顾川看到幽灵船上,有许多齿轮人聚集在屋子里,好像在讨论什么事情,但风太大,他听不清楚。
无边的风声低沉时犹如哀伤的呜咽,高昂时则似发疯的尖啸。
迎面扑来的沙,让少年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往回退步,问:
“天体问题解答组所使用的大风洞实验,不是能使风暴消散吗?”
在大风洞实验过后,大荒的夜空足以使黄道现象显现,好像被彻底扫荡到干干净净。
“你问我,我也无法向你做出解答……大风洞实验是有好几个问题解答组共用的,但与我所属的第十二问题无关。”秭圆的目光好像在望很遥远的地方,她淡漠地、无感情地说道,“我只听博物导师说过,这个实验可能是有副作用的,不能经常开始。京垓九博士为之做了很多我们不甚清楚的工作。”
顾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
“我常听你说导师,你们的导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存在呀?”
秭圆回头,望见少年人眼中纯粹的好奇。
三人走在狭窄的小道里。最近,路上的齿轮人好像变少了,但顾川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兴许都是出任务去了。
除却精神病齿轮人们的大集会外,顾川好像从未见过其他的齿轮人们、或者说属于正常的齿轮人们的广场类型的空旷场所。
要么是特定的不允许长久居住的实验场所,要么是小的房间,要么就是外面他们正在走的如同蚁穴般密密麻麻、纵横交织的小路。
黯然的光总叫少年人担心会不会伤害自己的视力。
秭圆沉默了很久,只是忽然通路从远处及今,原本只以为某种装饰性的晶体各个放出了光明。
然后,她像是从中得到了某种信号,她说:
“导师是特别的……长久的存在,他们在这里存在了很久很久,可能在这座城市还没有建设起来的最初,就已经存在了。所有的齿轮人的零件最初都来源于导师们,并不属于我们自己。”
“那这些导师们都在哪里呢?”
顾川问。
秭圆指向了一个发光的灯泡。顾川跟着她的手指,看到她指向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的灯泡。这些类似灯泡的东西,一直整齐地嵌在墙中以及天花板中,从来没有发过光,一度让顾川感到这些只起了装饰性的作用。
但是就是在下一瞬间,从他们最前方的拐角处的见不到的灯泡起,所有的灯泡忽然调皮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好像音律琴键黑白上下的按动。光芒的闪烁,照亮了三人的全身,还有行走的其他的齿轮人们的样子,又像极了一波波的浪涛,最远处亮起,然后及近处亮起,最远处暗下,然后他们身边的灯泡们亮到了极点,最远处才继续发光,而中间已黯然。
无边的奔腾的光波,将他们淹没了,让顾川本能地遮住了眼睛。
“博物导师正在注目我们。博物导师无处不在。”
秭圆平静地说。
她的话吓了初云一跳。初云转过头去,连忙问道:
“这位导师有说什么吗?”
“导师问,你们怎么还没有离开?”
秭圆继续向前走去,她从灯泡外壳镜面的反射中,看到了少年人和少女自由自在的身影。
少年人尴尬地笑了几声。
“我们正在寻找一艘能载我们和我们所需的食物的载具,像是推车啊,或者驯化了的驮兽,你们这里的一些机器也不错,但你们不给我们嘛——我们也要自己想办法,就要多呆一段时间,我们也是可以帮帮你们呀!不是刚进行了一次天体问题的交流吗?”
这位博物导师既然没有直接驱赶他们,而只是询问,就说明它其实没有多少恶意,更接近于一种调侃了。
结果秭圆很长时间没说话。
顾川看看头顶天花板一连串排着的灯泡,又看看脚边墙上两侧的灯泡,它们还在次第发地、波浪式地发光。
这说明这位“博物导师”可能仍未离开。
但秭圆突然一声不吭,而也没有其他的地方传来声音,让顾川感到不安。
柔和的光的海洋淹没了他们,他们继续向前走,走到接近秭圆家的位置,光也仍然追着他们。
直到门口,秭圆突然停止脚步,转回头来,说:
“导师刚才问,你们为什么不坐那艘幽灵船离开呢?那不是一艘很好的船吗?”
“这是博物导师的话吗?”
顾川问她,又说:
“幽灵船的引航灯被你们拆下来,运送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船也不是我们发现和降服的,我们没有权利呀!”
眼前的齿轮人似乎沉浸在某种对于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惊恐之中,她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门。
秭进正在门内。
它没有穿皮,而全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还有齿轮在静谧中转动。
秭圆一声不吭,似乎不是很愿意见秭进。顾川走近,问好道:
“你在做什么?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啦!”
裸露出齿轮的秭进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皮肤,还指了指他带回来的一些瓶瓶罐罐,刷子、奇怪的针与笔,说:
“我在修我的重要的东西。”
“没有一个专门修理皮肤的工作者吗?”
秭进别扭地说:
“没有修这种东西的,都是直接换新的……我不喜欢那样。”
不知何时,灯光已经重黯下去,
秭圆走向前来,以一种可怕的直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