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父与子(1 / 2)

第九十七章父与子

那一天细雨绵绵,千万根软绵绵的银丝从天上洒下。巍巍阁楼无不静沐在潺潺细雨里,明明是午时,天气却显得有些昏暗,簇簇桃李枝叶幽暗,丝丝柳絮随风轻扬

子车昂穿着一身黄色的龙袍,上面的刺绣皆是吴国最好的绣工所绣,龙袍上的龙和腾云,都是这么的逼真。龙攀附在他的身上,穿着这身龙袍又是何等的威风。他登上了千朝宫中御花园旁的观天阁高楼,虽御花园的繁花触目,这等天,这等景却叫人异常的忧伤。

算一算日子,子车辰已经走了整整七日了。没有子车辰的朝堂,竟然显得有些空。子车昂的这心里,总觉得很是孤单。以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时,他不懂孤独是个什么滋味,如今他穿上这身龙袍,肩上扛着重任,怎可不知孤单的滋味?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想必就是如此滋味,可惜,这个世上登顶的,就只有子车昂一人。无人同他欣赏众山,只能让他一个人走马观花般的欣赏罢了。

登上了这个位置,其实他并未后悔过。换句话来说,不过就是舍小保大罢了,舍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罢了。

鲜衣怒马年少时,他痛恨自己父皇的所作所为,认为他太过残忍,认为他无情。可只有做上这个位置时,他才开始慢慢懂了他。若非他不残忍,若非他无情,怎会有今天?怎会有如太平日子。所以子车昂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早已下定决心,他要比先皇做得更好,要比他更加的无情。

虽然他的确是做到了,但是他的心依旧是那颗心,他也依旧是那个子车昂。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是他的本性,他始终是不忍的。每次做粗什么为吴国好惨无人道的决定时,子车昂都难免在自己的太和宫的太和殿中悔上几日,郁郁寡欢上几日。

百花争艳的御花园中,他瞧见德妃在带着他八岁的长子子车天佑在嬉闹,心忽冷忽热,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他同这些孩子,始终是真心亲近不来的。就如同当年先皇对他们一样,自然是有些顾虑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这么顾虑,你说他能不孤单吗?

观天阁就在御花园附近,登上去能一览皇宫中大半的景色。这里是子车昂私有地,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是不可进来的。观天阁虽高,但是他的耳朵极好,能听见御花园中的一些闲言碎语,子车昂的目光落在了细雨潺潺的御花园里。瞧着后宫中各种各样的女人,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子车天佑身上,这个孩子虽然是他的长子,但说句实话,他作为一个父亲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孩子。

老天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将细雨给收了回去,子车昂修长的大手扶着栏杆,目光一转,他看到了两个小萝卜头,他们虽然同他长得像,但眉宇之间像的却是他们的娘亲。小萝卜头不是别人,丧母的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看着他们的神态,子车昂难免想起那个已经先逝去的那个人,心里面的伤感更加的浓了。他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苦笑,眼神有些淡淡的无奈,这后宫之中,最没心机的孩子,怕只有他们二人吧…

李莲心不是什么重臣之女,只是一个普通落魄家的商户之女,她的出身其实并不太好,但是她却单纯善良。就因为单纯善良,所以才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子车昂想起快要逝去两年的她,心中难免又是一颤,整个心又一次疼了起来,他眼眶有些发红的叹道“真像你们娘亲…”对于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他跟多的是内疚…

这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大家族的支撑,活下去…怕是很难…这一点让子车昂的心又是一颤,明明…他们是那样的善良和无辜…也不知道能活到几岁,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若当初没将她娶进门,她和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在宫外活得好好的呢?

如今想这些早已没用,他望着手拉手的两兄弟,陷入了内疚之中…他终究还是负了她…而且她走的这些日子…他竟然对他和她的孩子不管不问…

子车天乐穿着有些旧的锦缎衣裳,一手拿着书本,一手牵着子车天瑜,并未有什么宫女跟着。宫女姐姐今日去御膳房亲自给他们去研究去做冰糖葫芦去的,所以只有他们二人。

这些天,子车长茹教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认了不少字,能让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看懂些书了,虽然认得的还不算多,但猜一猜还是能猜得出来谁是谁的。

奶团子的子车天瑜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我们现在才识字,会不会比其他皇子和公主晚了些啊?”

子车天乐停下了脚步,松开了牵着子车天瑜的小手,将姑姑子车长茹给他们的书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时揣入怀中,随后,转身面对着子车天瑜,故作大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道“文墨哥哥说了,先学做人再读书。凡事没有早晚一说,只要用功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子车天瑜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牵着子车天乐的手,他摇了摇子车天乐的手,低着脑袋有些沮丧道“瑜儿想去和天女姐姐和文墨哥哥玩…瑜儿想让天女姐姐和文墨哥哥教…姑姑太凶了…”

其实这也不怪子车天瑜会这样想,袁文墨和子车长茹就是两个极端。袁文墨很温柔,凡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是很有耐心且认认真真尽心尽力的教导他们。但子车长茹就不一样了,毕竟子车长茹今年才十五岁,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于教书一事,着实没有耐心。只要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学不好,写不好,当即一个眼刀子扎过去,立刻吓得他们一哆嗦。

子车天瑜垂着脑袋,看着有些湿湿的地,跺了跺脚,叹了口气,眼泪水就在眼睛里转啊转委屈巴巴道“可惜天女姐姐去了江城…不在…瑜儿和乐儿哥哥去寻了三次,都未找到…而且文墨哥哥说…天女姐姐可能以后都不会回小四合院了…”

闻言,子车天乐同样心里有些沮丧,想起来袁文墨的一番教导,吸了口气,调整了心绪,认认真真地冲子车天瑜道“瑜儿,文墨哥哥说了。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凡是将它看开些可好?”

子车天乐拉着袁文墨的小手,往御花园里走了走,安慰道“走,同哥哥去御花园里逛逛。娘亲生前最喜欢来这里了。”

一听娘亲生前最喜欢来这里,子车天瑜瞬间抬起头来就笑了,果然孩子还是孩子。子车昂竖着耳朵听着两兄弟的对话,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文墨哥哥是谁?天女姐姐又是谁?什么现在才学识字?又是怎么一回儿事?他一边若有所思,一边瞧着跑得很欢快的两兄弟。他先是愣了一下,脸上又浮现了一抹苦笑,同先前的苦笑不同,这次的笑…苦中带着淡淡的甜。

两个小萝卜头手拉手,在御花园里胡乱逛着。这逛着逛着,就瞧见了一幕,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捏紧了小拳头。

德妃正在同贵妃说话,而贵妃瞧着跟前的元昭仪时而冷嘲热讽,元昭仪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委屈统统咽下。元昭仪自从上次事情败露,不仅挨了几十大板,就连孩子也弄没了。在后宫中母凭子贵,如今她没了皇上的宠爱也没了孩子,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悲上加悲,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姜才人抱着一只刚刚足月就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小奶猫前来御花园中游玩,恰好被子车天佑给瞧见了,怎么说都要那只刚足月的小奶猫,姜才人看在子车天佑虽非嫡出,但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又是德妃娘娘所出,便把小奶猫让给了子车天佑。

子车天佑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小奶猫,软绵绵的,好像一弄就会死。于是先是使劲揉了揉,小孩子不知轻重,这么一揉揉得小奶猫惨叫连连,也这么一揉,小奶猫有些呜呼,子车天佑瞬间有些失望,将小奶猫放在了地上,道“咦,怎么没有反应了?是在装死吗?踢一踢是不是就动了。”

于是子车天佑二话不说就狠狠地朝小奶猫踢了一脚。就是这么一踢,让小奶猫被踢得滚了几圈,还发出了一声惨叫。就是这么一声惨叫,让姜才人瞬间白了脸,瞬间挤出了两滴眼泪。大皇子的性子,怎会如此。

也就是这么一声惨叫引来了子车天乐和子车天瑜。子车天乐先是脸白了一下,瞬间带着子车天瑜冲了过去。

正当子车天佑觉得还不够过瘾打算在来一次的时候,子车天瑜眼疾手快,一把把小奶猫揣到了怀里,愤愤地瞪着加害者子车天佑。

子车天佑的这一脚,自然没踢到小奶猫身上,反倒踢到了子车天乐身上,子车天乐气不过,忍着痛,顺手那么一推,子车天佑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