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了整个高加索的光之巨树迸发哀鸣。
恐怖的伤痕自其中浮现,流出宛如鲜血的瀑布洪流。
代表着神明的辉光自天穹之上摇曳着,黯淡地闪烁,直到最后,伴随着破裂的轰鸣,彻底消散。
人间乐土之上,浮现出一道惨烈的裂隙。
洞彻了整个轴心之后,自内而外,被彻底彻底贯穿,将其根基和结构彻底摧垮,将永恒寂静的天国彻底毁灭。
分崩离析的乐园之中,曾经一切辉煌都彻底坍塌了。
大地被火焰所吞没,河流蒸发,一切死者的魂灵消散在摇曳的影子中,曾经足以令任何人都心驰神往的乐园已经彻底破裂。
而神明被钉在裂隙的最中央。
任由剑刃贯穿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反抗。
只是微笑着,凝视着面前的敌人,等待着即将降临的解脱。
可是,剑刃却戛然而止。
在毁灭到来之前。
就如同早就计划好的那样。
毫不顾忌自己可能被神明的一击所毁灭,如同往日的亚伯拉罕一样,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果然,你只是……想要死而已吧?”
在寂静之中,叶清玄凝视着那一张被鲜血覆盖的脸,疲惫地坐倒在地上:“你就这么地想要死在我的手里吗,夏尔?”
“这样不好么?”
夏尔凝视着破裂的天空,轻声呢喃:“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这个世界不需要神灵……从一开始,我就明白的。只要我活着,一切的价值都会化为乌有。”
“……这个世界,不需要我。”
他终于露出真正地笑容,像过去那样,软弱又柔和。
叶清玄沉默。
悲凉地垂下眼睛。
“别再像是孩子一样啦,小叶子,也不要再犹豫了。”
夏尔展开双臂,就像拥抱着坍塌的乐园一样,迎接终结的到来:“就当是怜悯我也好,做你应当做的事情。来吧,杀了我,去拯救你的世界。”
于是,叶清玄伸手,握紧了剑柄,将剑刃自他胸腔的裂口抽出。
燃烧的残光高举而起,宛如天国的余晖。
照亮了夏尔破碎的笑容。
叶清玄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裂隙自剑刃之上浮现。
在叶清玄的手中上,足以杀死神明的武器被折断了,千百道碎片飞扬在空中,焕发清脆的余音。
在剑刃切裂的手中,有赤红的血自伤痕中流出,落在夏尔的脸上,带着铁锈的气息。
“夏尔,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他说,“是为了拯救你。”
自那一只手掌的伤口中,无数以太的细碎结晶浮现,渺小的宛如微尘,可是却繁复得像是世界在运转。
那是从白汐那里借来的东西,铭刻在血中的炼金矩阵。
低沉的咏叹调自其中流淌,宁静而悠远。<!--PAGE 1-->
千丝万缕的念线之中,它们交织在一处,编制出灵魂的雏形。
烛火的微光自其中焕发,倒映在叶清玄的眼瞳中,仿佛要照亮漆黑的世界。
“所以,忍受痛苦吧,夏尔,这不绝是最后一次。”
他展开手掌,向着面前的神明之子洒下救赎的辉光:
“——我不会容许你孤独地死去。”
寂静里,烛火的微光自叶清玄的手中落下,划过笔直的轨迹,没入了夏尔的胸腔,消失在剑刃的伤痕中。
那一瞬,嘶哑的悲鸣自神明的口中迸发。
那是天地动**的轰鸣。
纯粹的光焰自夏尔的躯壳之中迸发而出,宛如洪流一般席卷,所过之处,将破碎的乐园吞没,将人间的乐土点燃,令一切焚烧在这悲鸣里。
那是火焰和痛苦。
残忍地杀死了一切,将神灵拉下祭坛,令天国陨落在地狱的火中。
先是伊甸的天国,紧接着是权杖、宿命之章,乃至一切乐理……一切的奇迹和伟力都在火焰之中付之一炬。
将一切都夺走之后,将人的原罪填充进那一具空空****的躯壳之中。
先是悲伤和彷徨,然后是愤怒和绝望……
在悲鸣之中,将天灾杀死,令人类苏生。
……
在以太界的深处,乱流终于重归平静。
无数幸存的乐师在余悸和狂喜中仰望着最高处,凝视着伊甸的坍塌,那庞大的国度之上,无数柱础缓缓断裂,消散。
庞大的界域迎来了最终的垮塌,飘飞在高层维度的深远领域之中,消失不见。
神明在陨落。
伴随着前所未有的轰鸣,高加索的大地沉浸在动**之中。
无数宛如鲜血的洪流自高耸的光芒之书上流淌而下,令净化之后的荒芜大地重新被尘世所污染,令曾经的冻土和荒原归还。
伴随着光芒之树的破碎,无数尘封的羽翼自高加索的国土之上浮现,点燃了漆黑的长夜,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包裹在内。
它们未曾展开,便迎来了崩解,化作星辰的闪光,归于以太的汪洋之中。只留下遥远又悲伤的歌,悲悯着乐园的终结。
神明的救赎,平静的世界,安宁的乐园……
最终,还是被人类所拒绝。
所存留的,只有那未曾改变的世界。
星辰依旧照耀。
那些细碎的光芒从天穹之上洒落,照亮了乐园的余烬,还有那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眸,疲惫又静默,仿佛自长眠中惊醒,难以适应生命所带来的痛苦。
“小叶子,新的时代会到来吗?”
夏尔轻声呢喃:“你所期望的美好世界,真的会到来吗?”
“会的。”
叶清玄颔首。
“那样的世界会像现在这样充满纷争吗?”
“也还是会吧。”叶清玄说:“如果这是人类本性的话。”
“我相信,这不是。”
夏尔轻声地笑起来了,“纷争……终有一日会结束的吧?大地上每个人相亲相爱,就像是在神的国度中那样,或许依旧会有烦恼和忧愁,但长久的和平与安稳的人生将会令每一个人都能够正直地面对一切。那样的世界,是会到来的吧?”
他期冀地凝望着叶青玄,“能够让大家不伤害其他人而活着的世界,是存在的吧?”
“嗯,会有那么一天的。”
叶清玄颔首,向他许诺:“到了那一天,就连我所创造的新世界都会被人当做古老的东西所舍弃。完美的世界会从百倍强于我们的人手中缔造而出。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可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
当叶清玄看过去时才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重逢了阔别已久的美梦,带着微笑,沉静又安宁。
叶清玄愣了一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睡吧,夏尔。”
他轻声呢喃。
噩梦已经结束了。
你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
当叶清玄从地上起身时候,神情便恢复了静谧。
或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或许,还有一点问题没有弄完。
他凝视着面前人间乐土的最后残骸,视线便仿佛穿过了物质的阻隔,落在以太界的最深处一样,看着余波渐渐平静的遥远世界。
抓紧这最后的时间。
而在这寂静里,他忽然有一种切实的明悟:或许,对于以太而言……人类才是突如其来的天灾吧?
为所欲为地闯入这个寂静的世界里,擅自创造了自己的文明,自居为万物的灵长,自认为拥有了一切。
创造、毁灭、兴起、灭亡,全神贯注地诠释着自己的悲喜,却从未曾问过这里真正的主人。
“不论是大源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
叶清玄轻声说:“你在看着我,对吗?”
那一瞬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在这一片宁静之中,那回**在以太界最深处的余波中,仿佛传来了隐约的回应。
无穷尽的以太之海动**着,凭借着神明陨落所掀起的庞大余波,勾勒出遥远的轮廓。
恰似一双模糊的眼瞳,自长眠的间隙,向着尘世投来了匆匆一瞥。
静静地凝视着他。
倾听他的话语。
或许,那才是一切奥秘和力量的尽头,一切以太的源头和归宿,人类梦寐以求的大源。
相较祂所经历的久远时光,人类的千百年,不过是短短的一瞬。无数次王朝兴起和灭亡,对祂而言,也不过是一场长眠。
局限于物质之中的人类从未曾触及过祂的神髓,在数百年来,人类藉取以太的力量,挥霍着奇迹,扰动着祂的梦。
于是,在庞杂的祈愿和悲鸣里诞生了名为“天灾”和“神明”的泡影。
到如今,或许就算是祂也感觉到无奈和厌烦了吧?
在这仿佛永恒的寂静中,叶清玄凝视着祂的眼眸,说出了来自人类的请求。
“我想要跟这个世界谈一谈。”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人的感知无从领会它那深邃的流淌。
当第一片落雪自天空上洒落的时候,短暂又平和的谈话便告以终结。
“那么,感谢您的慷慨。”
叶清玄起身,抚胸行礼,以人类的礼仪道别:“遵照约定,自此之后,以太之网将会主持以太界的运转,彻底封锁人类通往大源的路径。再不会有新的天灾诞生,也不会有人干扰大源的寂静长眠。”
“或许等下一次醒来,这个世界又会不一样了吧?”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语。
伴随着以太界中最后的余波消散,以太之海恢复了平静。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人知晓,有一扇遥远的门扉悄然关闭。
这个世界迎来了新的时代。
以如此悄无声息的方式。
……
……
当冰海的尽头浮现出隐约的阳光时,巴赫看到了远方叶清玄的身影,第一个自那一片荒芜大地上走出的人。
带来了战争的最后的结局。
他抬起头,坐在冰面上,去仰望着那个沉默的年轻人。漫长的一夜过去之后,都是同样疲惫的眼瞳。
叶清玄告诉他:“都结束了。”
“神呢?”巴赫问。
“已经死了。”
这是叶清玄的回答。
好像明白了什么,巴赫颔首,再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远处渐渐升起地太阳。
许久之后,叶清玄把最后一根烟抽完。
“我要走了,要我捎你一程吗?”
“不用了,谢谢。”
巴赫笑了笑,将冷掉的烟斗放在身边:“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
“那么,再见。”
“嗯,再见。”
巴赫微笑着,没有目送他离去,只是凝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很久,很久。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旧的时代,就此落幕。
尾声 潮与风
潮声里吹来远方的风。
无尽的碧蓝海面之上,赤龙之旗自钢铁之船上高悬,伴随着舰队乘风破浪,掀起浩**的波澜,笔直向前。
“还有多远?”
“就快了,陛下。”克里斯汀回答:“就快了。”
于是玛丽的神情再度恢复了平静和镇定,女皇陛下一如既往的威严,除非及其了解她的人,否则便看不出她好像有些紧张,坐立不安。
一路上问过很多次,克里斯汀只能重复同样的回答。好在,这一次,远方终于能够看得见远方城市的轮廓。
“才三个月啊。”
克里斯汀放下瞭望镜,轻声叹息:“已经变得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啊。”
自甲板上巡视归来的杰兰特笑了笑,“毕竟是神之手阁下,就算创造出什么奇迹来都不会让人吃惊。可惜,年纪轻轻就踏进了‘坟墓’里……”
如今的杰兰特刚刚过了三十五岁的生日,看上去已经不复年轻,但依旧充满了俊朗的男性魅力。尤其他的性格不似前任特里斯坦那么死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结果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了两道不快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杰兰特卿!”
克里斯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货!
自觉失言的杰兰特顿时尴尬地向女皇行礼,不敢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又准备跑到甲板上再溜达一圈。
可刚刚踏上甲板,便听见观测舰传来的刺耳警报声。
一瞬间,整个护航的皇家舰队都迅速地进入了警戒状态,旗舰皇家之光上更是有龙威浮现,暴戾地兽性自海面的倒影中浮现,冷眼凝视着天空。
而就在天空之上,庞大的阴影骤然浮现。
就仿佛有庞然大物骤然撞碎了天穹,在飓风席卷的轰鸣之中,撕裂云层,如有实质的厚重阴影向着海面投下。
覆盖在皇家舰队之上。
一瞬间,饶是暗中已经做好开炮准备的海军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是……什么?
在所有人错愕的神情中,天空之上,庞大的城市奏响了宏伟的旋律,呼应着天和地的脉动,似缓实疾地向着前方前进。
所过之处,拱拖在城市之下的以太之海掀起了层层银色的波澜。
瑰丽而宏大的奇迹降临在尘世之间。
“不要轻举妄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杰兰特通告全舰:“那是和我们一样受邀前往云楼的有翼之民,保持戒备,应该只是一个误会。启示乐师先问清对方来意,警告事故风险,要求对方迅速退出我方海防区。”
虽然话这么说,但作为皇室护卫者,杰兰特难免心中不快。
堂堂安格鲁的皇家舰队,甚至要有女皇陛下的坐舰,如今被一群长着翅膀的鸟人按照字面意义骑在头上,往严重一点来说,这已经不是外交事故的范畴了吧?
在**时期,几乎可以看做宣战了。
而且,只是赶个路而已,就近乎大动干戈的将整个国土都通过以太界为中转,隔着数十万公里,搬到这里来……那位女皇陛下究竟有多闲啊!
表示郑重全家赴宴就算了,哪里有把房子也带过来的?
几乎和皇家舰队的反应同样迅速,一队环绕在天空上位国土护航的有翼之民缓缓地接近,停在了安全距离上,俯身行礼致歉,然后又迅速地转身而去,跟上队列。
千百万只飞鸟拱卫着飘飞在天空之上的城池,加快了速度,离开了皇家舰队的射程。
警报解除。<!--PAGE 5-->
杰兰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又开始头疼怎么跟自己家陛下汇报这件事儿了。
而就在舰桥之上,沉默的玛丽忽然发出声音。
“克里斯汀?”
“陛下——”
凛然的女骑士俯身:“您有何吩咐?”
“速度加快一些。”玛丽面无表情,“我们要比他们先到。”
“是。”
克里斯汀颔首,转身下令,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自己家陛下悄悄地咬着嘴唇,轻声嘀咕:“早知道,就应该把卫星岛也带过来的……”
结果,是因为排场被比下去在生气么?
克里斯汀忍不住苦笑。
明明在其他时候都那么威严,但在涉及到叶亲王的时候,就变得很孩子气啊……
伴随着舰队的加速,远方城市的影踪渐渐的放大,如钢铁所锻造出的庞大城市显露出自身的轮廓。
完全和原本的云楼截然不同。
自那位神之手以叶氏的族地从柳氏手里拿回了云楼城之后,原本旧的云楼城就在一夜之间被推平——不,与其说是推平,倒不如说是被字面意义上的“连根拔起”,然后丢进附近的海床里作为卫星城的地基。
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地基之上,再造新的地壳运动,令海床隆起,一夜之间,令云楼城的面积扩大了数倍有余。
然后,在新的根基之上,钢铁如树一般自地上生长而出,前所未有的变化乐章几乎将方圆数千海里之内的一切铁矿尽数抽空了,所造就出的便是如今闪耀着漠然铁光的威严城池。
倘若原本神之手毁灭的力量令诸国心悸的话,那么如今创造的手段业已让无数人心折。
自神明陨落之后,这位神之手便是百代以来前所未有的人间至强,只要愿意,随时能够威压诸国,成为新的人间之神。
而令所有人庆幸的是,自高加索一行之后,这位神之子便离开了安格鲁,自云楼离群索居,甚至近乎无偿地向着全世界公开了以太之网的接入许可,将这一份本能够独占的力量分享给了世界上所有人。
自从神圣之釜破灭之后,除非成就权杖的乐师,将自身一半转化为了以太体,否则便会发现,自己和以太沟通的难度瞬间飙升了数十倍,而且乐章稳定性更是低得吓人,动辄爆炸,引来不可测的未知后果。
短短的三天,不知道有多少乐师被自己的实验室炸上天。
原本初代三王所建立的规则伴随着神圣之釜的毁灭,已经被彻底废除了。而崛起的以太之网则彻底的主导了以太界的运行。
哪怕是往昔高高在上的权杖乐师,如今也必须向以太之网低头。
为了表示自己无意以这一份力量独裁世界,那位神之手甚至将负责运行以太之网的机构自皇家研究院中抽离。
包括牛顿在内,所有必要的骨干统一脱离了原本的国籍,成为了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国际人士。<!--PAGE 6-->
而以太之网的运营已经面向全世界进行招募,只要合格的乐师便能够参与。
所有接入以太之网的技术全部公开,原则上而言,每一个国家都能够对本地的以太之网进行维护和运营。
在接管了神圣之釜残留的所有乐理和渠道之后,以太之网已经成为了如今的人类利用以太的唯一方式。
乐师们也迎来了数百年以来最大的转变,自旧的半神变成了新的工程师。
这一份力量将会为全人类所有,绝不会被个人和组织所垄断……反正话是这么说的,你们就爱信不信吧。
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往后数十年,这个世界恐怕大多数事情,不论是战争还是和平,甚至国家的兴旺和废立,都由这位神之手一言而决了。
尤其是在弑神之前,这位神之手就已经在诸国之间掀起了一轮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如今,在诸国胆颤心惊地等待了三个月之后,终于等到了这位神之手的新动作。
——一张婚礼的请帖。
嗯,来自云楼城上邀请。
我,叶清玄,要结婚了。
你们带点礼物看看就行了,也别指望其他的什么了。
如果将请帖上优雅而不失风度的内容翻译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上面的意思了。
结婚啊,结婚好啊!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松了一口气。
虽然肯定捞不到好处,而且礼金绝不能少,但不论从什么意义上而言,结婚了的人肯定要比不结婚之前的人要稳重一些,不会偶尔脑子一拍就瞎胡乱搞。
而且结合叶清玄这些日子以来对云楼的建设,俨然就是一副结了婚之后就呆在家好好过日子,闲着没事儿不出门的姿态了。
而且,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那位神之手就会开始精致的中年养生生活……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威士忌加枸杞来解决,岂不美哉!
简直是普天同庆!
不论是暗中松了一口气的诸国,还是民间只是单纯感谢叶清玄拯救了他们的平民,都毫不介意为这一场婚礼献上自己的祝福。
可以说,这件事里除了震旦属下的太常寺之外,就没有人不开心了。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婚礼上。
婚礼的两位主角,一位是只要愿意,就能够以神明姿态降临人间的神之手,一位震旦的至上皇帝,龙脉之首,百代以来最接近完美的龙脉之子。
那么,问题来了——
皇帝是不能出嫁的,哪怕把三公九卿全都打死,也是绝不能出嫁的,否则震旦国统就立刻不稳,而陛下又不愿意禅让……难道到时候要叶家主顶着一块红铺盖来入赘?
那么,到底是谁嫁给谁?
虽然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碍于陛下面子,和其他种种原因,但凡不想死的人都没有把这句话直说出来。<!--PAGE 7-->
因此,太常卿熬到快要脑淤血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按照西式的婚礼来不就可以了嘛!
而且叶家主身上还有个主教衔呐!虽然教团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但教团式的婚礼,东西方都还是会认可的。
虽然这个主意有点馊,但把皮球丢给那群夷人去头疼不就好了?
到时候,婚已经结了,谁嫁给谁,还重要吗?
反正陛下终究还是陛下,其他的事儿,还是不要管比较好。
在朝堂上下的政治智慧和叶公爵的首肯之下,再经过几位贤明联名上书,大家在朝会上装模作样地走了个程序之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一场短时间内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焦点的婚礼。
虽然时间定在了两个月之后,有很多人提前一个月就已经到了,期望能够在这之前“碰巧”和神之手阁下会个面,结果二十多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捞着。
而就在婚礼当天,真正重量级的客人才登场。
皇家之光开到码头的时候,正好紧跟在勃艮第使团后面。
原本被克里斯汀劝得有点平静的玛丽,在登上甲板,看到港口那位和勃艮第第一公民相谈甚欢的阿瓦隆亲王时,瞬间又缩回了舱室里,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照镜子的欲望。
“克里斯汀,我这身衣服看上去怎么样?”她求救一样地拉着自己的骑士,“是不是有些不够庄重?”
克里斯汀无奈叹息。
“好吧。”
玛丽咬了一下嘴唇,深吸了两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走吧。”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嗯,毕竟也不好让人久等。”
就在她踏下舷梯的时候,便看到等待在码头之上婚礼主角。
他披着迎客的盛装,微笑着,向着自己曾经的皇帝俯身行礼。
“好久不见,陛下,您风采依旧。”
“哪里,叶先生才是。”
玛丽想要客套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何,说话的时候,鼻子就忍不住有些发酸:“那个,我……”
可就在那一瞬间,克里斯汀勃然色变,扑向了玛丽,圆桌骑士团拔剑的声音不绝于耳,一群披着动力装甲的骑士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玛丽的前面,戒备森严。
嘭!
“嘿呀!”
伴随着一声轻快地呼喊,从天而降的东西坠落在了玛丽的身旁,掀起一片沉闷的回响,尘埃飞扬。
就在一众人或是错愕,或是警戒的视线中,仿佛有一缕火焰的光从尘埃之后浮现。
在众目睽睽之下,有翼之民的皇帝从天而降,庄严地宛如天罚烈火,赤红的衣裙招展在风中,不染尘埃。
然而手里却捧着一把零食,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周围异常的气氛,她娴熟地伸手,扯着面前男人的衣角:“叶清玄,叶清玄,有吃的吗?我饿了。”<!--PAGE 8-->
叶清玄表情抽搐着,看着她怀里那一大袋子零食,无言以对。
直到这个时候,紧追着自己家皇帝从天上飞下来的有翼之民们才姗姗来迟,卡里古拉一落地,看到这见鬼的场景,眼前就忍不住一黑。
完犊子了。
他拍了一把额头,无奈地腆着脸凑到安格鲁使团前面去道歉。
可偏偏自己家皇帝还一无所觉,正扯着婚礼的主人打听着菜单:“叶清玄,听爷爷说晚餐里有烤企鹅,是真的吗?”
叶清玄一脸懵逼,回头看向华生:
“还有这节目?”
“……就当有吧。”
华生的心情也很复杂,只能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等会儿我叫人去跟厨房吩咐一下,大不了叫人召唤一只出来杀了吃。”
“……”
叶清玄的表情抽搐着,只能希望在自己结婚的晚宴上不会出现集体性食物中毒了。
“你们结婚好麻烦啊。”
艾尔莎打量着四周的景象,摇头感叹:“我们结婚都是到了晚上请大家吃饭之后,直接抱着新娘去睡觉的。对了,叶清玄,你也会抱着别人去睡觉吗?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啊?放心,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
叶清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万幸的是,华生看够了热闹之后,终究还是良心未泯,凑过来解围:“殿下,您该去换衣服了。”
“是、是吗?”
叶清玄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颔首道别:“容我失陪。”
只留下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的玛丽在原地,僵硬在原地,几乎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
叶先生,我还有话要说啊……
“怎么啦?”
艾尔莎好奇地端详着她:“大姐姐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啊?”
“不,没什么。”
玛丽勉强地笑了一下,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来,吃糖。”艾尔莎眨巴着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宽慰着她:“用不着难过嘛,结了婚也可以做朋友嘛。”
“诶?”
玛丽愣住了。
就好像“卡啪”一下,被拨动了一个了不得的开关,得到了什么全新的领悟。
“是啊……”
她轻声呢喃,眼神亮起来了:“结了婚还可以是朋友呢。”
在旁边,克里斯汀痛苦地别过头。
不,陛下,她说的那个“朋友”,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呀!
……
……
而就在更衣室里,此刻也一片手忙脚乱。
叶清玄今天第四次换着累赘的衣服,偏偏旁边的华生还在不断地添乱,将一叠文件塞过来。
“按照你的要求,第一届委员会的结构已经搭好了,这里是初步整理出的名单。不过,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掌控世界的权利就这么分享出去,真的好么?”<!--PAGE 9-->
“没什么不好吧?”
叶清玄抬头看着名单,任由侍从将自己变成衣服架子,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礼服:“我可受不了赤之王那种如履薄冰的生活,就放我休个假吧。等等,这里怎么少了几个人?”
“哦,被我剔掉了。”
华生耸肩,将另一叠文件塞过来:“这里是今天发过来的调查报告。一群蠢货,在背地里资助阿斯加德的残兵败将搞什么自由军,还自以为很隐秘。你一给点好脸色,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把染坊开起来了不过,我怀疑这群跳梁小丑的背后还有其他人再主导,要继续查下去么?肯定还能扯出几个了不得的蛀虫出来……”
“算了吧。”
叶清玄无奈摇头,“把这东西丢给他们看看就行了,不要杀气那么大。等出了事儿你再收拾他们也来不及啊。”
“反正麻烦活儿就丢给我是吧?”
华生的心情顿时很复杂,“早晚我会过劳死的,叶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