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袭天卷地。
西北的天气难测,原本无风晴朗的天气,在一瞬之间变得异常恶劣。
暴虐的风沙刮得黄土墙沙沙作响,同样也刮得人心一阵颤跳。
西北的风,从来就没有柔和的那一刻,经过这里的人,向来都是在这阴晴不定的阎王途上讨生活。
然而,这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毕竟都是一群糙汉子,不同那文弱书生,刀口闯活路是他们擅长的事,这阎王途的凶险,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几个大汉敞着胸口,板凳坐一边,另一边抬腿踩着,一手灌着佳酿,喝了个饱之后,又一手抹着从嘴角溢出的醇香。
其中一人抓起了一把骆驼肉,边吃边说道:“哈!老子早有预感会有风沙,这不正好来了!哼,让他们自作聪明,这次可是有去无回咯!”
另一大汉吃得满嘴油腥,身上的横肉耷拉着,咧嘴大笑,面上的肉和眉毛一叠,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愈发地令人看不清:“哈哈!让他们跟我跟我们抢生意,老天都在帮着咱们呢!就让他们好好享受这一场风沙吧!”
外头狂风大作,犹如催海移山之势,所有的人都在提防着突如其来的状况,也就没有人有心思闲聊,甚至是移动半步。
客栈之内静得连蚊蝇的声音都能听见,这一声声目中无人的笑声,自然是一下子就传遍了客店的每一个角落。
这座客店年岁太大,窗柩已出现了一丝缝隙,风从外头窜入,带着“丝丝”的呼声,听得人心惶惶。
那两桌的人依旧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喝着酒,吃着肉,正为这美好的日子提前庆祝。
“等着风沙过去,咱就立马抢先!那小娘们也进了荒原,那荒原里面什么也没有,我看等风停了,咱们就能带那娘们的尸体回去领赏了!”
“这次咱得到的钱可不少呢!足足有一百两黄金,这二百两黄金什么概念?足够咱回去建个寨子也是绰绰有余了!”
“等咱有了寨子,就不用过这漂泊的日子了。”
“对!我还要娶上一个美娇娘!往后日子定要过得美美地!”
“到时候,我们用剩下的钱来一个招兵买马,往后谁的脸色也不看!你们说,这日子能不好吗?!”
场中,又是一阵震耳的笑声。
客店堂中的所有人,都在听他们的笑声。大多数的人对这很不耐烦,只不过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招惹上谁,也就别过了脸,权当充耳不闻。
从窗缝之中吹进的沙砾落在了靠窗边的一个位置上。店小二见着,立马从掌柜的身边溜到了那靠窗的位置上,替那人将桌上的沙子拍走,赔笑道:“客官见谅,本店也有些年岁,破漏的地方总是有的。”小二的声音压得有些低,生怕会扰到了别的客人。
那人一笑,道:“既然我今天运气不佳,遇上了这场风沙,来后又只剩这么一个位子,有瓦遮头就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了,我还抱怨什么?反倒是这位小哥,你的手抖得这么厉害,可有恙?”
这人的对面坐了一个人,这人有些瘦削,并不像是行走江湖的人,而他此时却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衣裳,像是从某个大人的衣柜里取出偷偷穿上。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但仍旧遮蔽不住面容上略显的稚嫩,这人分明还未到及冠的年龄。
听闻对面的人这么一说,他当即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再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店小二见他喝得这么急,以为他是渴得慌,也就问道:“客官可要添茶?”
听闻旁人这么一问,他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回答。
店小二见了,堆笑道:“客官要是有需要,尽管开口,本店茶水价格公道,定不会因为风沙封路就随意抬价。”
那人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
“哈,你就别打趣他了,回去做你的事吧,有什么事,我们再让你过来。”能面对而坐也是有缘,他也就照顾对面这人是否怕生,催促着店小二离开。
谁知,店小二却是有些不乐意:“那几桌的人还在,我才不想回去等着,方才我站在那儿,耳朵都要聋了,我好不容易借这清理风沙的名义来了这里,客官你就莫要再赶我回去了罢。”
听闻后,他心里一叹:“大家同坐在此,也是无奈。”
店小二听了,附和道:“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得意什么,简直就没有把这里的人看在眼里,还是客官幸运,剩了这么一个角落的位置,也可离那些人远些,你们看,那附近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忍受不住了。”
听那店小二说完,他也将这店内环视了一周,他已经看见了这店内的人对此的不满,甚至是已经腾起的杀意。所有的人都在忍耐,忍耐这风暴的无奈,忍耐这一群人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