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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殿中。
盛端明一席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尤其是那些自诩清流名士的文官们,无论他们此前对裴越是怎样的观感,无论他们出于忠心还是嫉恨想要将裴越推上国公之位,此刻都没办法继续鼓噪。
因为盛端明养望三十年,用表里如一的坚持给自己铸就一身清名。
因为他这番话合情合理,忠耿之心显露无疑。
因为他在用身家性命替裴越作保。
当此时,满殿寂静群臣瞩目之下,裴越走到盛端明身旁,对龙椅上的开平帝行礼道:「陛下,臣有话想说。」
开平帝面无表情地说道:「讲。」
裴越情真意切地说道:「南境之战,臣确实有一些微薄功劳,但是相较于大梁将士的舍生忘死,臣委实不敢妄居首功。」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说,如何比得上他这个亲历者的陈述?
只听他娓娓道来:「方才陛下曾言,是臣提前洞悉南朝的阴谋。其实臣只是有所怀疑,然后通知南军将帅小心防备。战事爆发之后,是保定伯蔡迁带领四万将士,面对南周方谢晓纠集的十余万大军,寸步不退坚守十三日,鲜血染红了城墙。」
「是镇南大营主帅郭兴极其果决地派遣援军进入江陵城内。」
「是昌平大营主帅陈桓身先士卒领军强渡大江攻下汉阳城。」
「是定州水师提督李元同指挥战船重创南周五峰水师主力。」
「此外,还有许许多多人为这场持续数十日的战事付出心血,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大梁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江陵一战,臣亲率藏锋卫击溃南朝大军,看似风光至极,实际上是因为咱们的南军将士已经拖垮周军,为此,他们付出了将近两万人的牺牲!」
说到这儿,裴越脸上涌现沉痛之色,悠悠道:「如果没有那些同袍前仆后继地赴死,何来这场大胜?陛下,当时就算不是臣领军赶到,换做任何一位将军,都能做到臣之所为。」
他顿了一顿,诚恳地说道:「臣在这场战事中的功劳远远及不上坚守江陵的保定伯蔡迁,故而从未妄想过国公之爵。如果真要论功,请陛下重重嘉奖南境边军千千万万的士卒,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构筑起最坚实的防线,为我大梁铸就一身打不垮压不倒折不断的脊梁!」
听完他这段发自肺腑的陈述,许多老臣不禁眼眶泛红。
盛端明转头看了一眼裴越,目光中的赞许和欣慰显露无疑,朗声说道:「臣附议!」
应者如云。
开平帝心中略有些意外,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何这小子麾下的将士无比忠诚。
不过……
他扫视群臣一眼,淡淡道:「众卿可还有话要说?」
有人缓步上前。
西府左军机、魏国公王平章不再沉默,面带微笑地说道:「启奏陛下,中山侯所言极是,不过老臣还有一些补充意见。」
开平帝微微颔首道:「说来。」
王平章不疾不徐地说道:「老臣近来复盘南境战事,一方面如中山侯所言,为南军将士的勇猛和果敢击节赞叹,另一方面情不自禁地生出后生可畏的感叹。就算老臣身处其境,未必就能比中山侯做得更好。事前设谋、局中拉扯、一战定鼎,不仅击溃方谢晓亲率大军,更极
大地削弱南周宁国大营的兵力,为我军攻下汉阳城奠定基础。」
他似乎没有感觉到殿内氛围的变化,依旧沉稳地说道:「国朝论功行赏有据可循,不能夸大某人的功劳,更不能虚应故事。南境大捷,中山侯毫无疑问当居首功。」
终于出手了么?
裴越面色淡定,没有因为王平章的发声惊慌失措。
他从来不会小觑身边这位老者,因为对方连开平帝的打压都能扛下来,虽说相较以前损失不小,可还是让他找到机会重新赢得皇帝的倚重。
而且裴越心中有了一抹醒悟,赐婚这件事绝对跟王平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