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祖宗规矩的威力,也是那些将先贤之言奉为圭臬的读书人的操守。
大皇子刘贤微微低着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失落之色,想来他同样预料到眼下这个场面。这段时间吴贵妃再三训示,让他不要随意表明态度,遇事需有静气。
刘赟注意到身边大哥的镇静,不由得心中暗暗冷哼一声。
至于看起来和储君之位毫无关联的六皇子刘质,此刻仿若神游物外,对殿中的争执漠不关心。
龙椅之上,开平帝静静地望着略显混乱的朝会,并未出言打断臣子的辩论。
他幽深的目光看向王平章身后的裴越,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这位帝王已经认定路皋的发声和裴越脱不开干系。其实按照他的安排,揭开储君之争要等到大皇子成婚之后,裴越的发动稍显突然。
只不过这个年轻臣子历来会给他惊喜,所以他没有阻止这场争论的发酵。
似乎感应到皇帝的注视,裴越微微抬起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路皋,只见这位小主事在部分大臣的围攻下,宛如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会倾覆的扁舟,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十分凄惨。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倒觉得路主事的话有几分道理。”
一言出,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工部尚书薛稷沉着脸问道:“不知裴侯有何高见?”
裴越淡淡道:“高见谈不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薛稷神色阴冷地道:“莫非裴侯也想质疑祖宗成法?”
裴越从容地说道:“我是个粗鄙武夫,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不过我经常听人说,大梁以忠孝治天下,薛尚书以为如何?”
薛稷道:“这是自然,不过这与今日所议之事有何关系?”
裴越轻笑道:“既然说起忠孝之道,我不禁想起今年年初,废庶人刘赞意图谋害陛下,当时鲁王殿下坚定地维护陛下,甚至敢随臣一起闯入叛军之中。由此观之,鲁王纯孝之心无可置疑,温厚宽仁的性情更是世人皆知,难道这样的皇子没资格成为储君的人选吗?”
眼见薛稷要出言反驳,裴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截了当地说道:“启奏陛下,臣觉得鲁王若为储君,愈能彰显忠孝之道才是万世不易的治国大道。”
随着他挑起这个头,路皋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而且此刻不再是他孤身作战,有不少大臣都站出来或直白或隐晦地表达了对大皇子的支持。
局势终于从一面倒变成互有攻守,虽然暂时来看两边谁都无法压倒对方,但是在大皇子看来这已经是非常满意的结果。
一直到朝会结束,双方都没有争论出一个胜负。
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朝中将为此事陷入漫长的缠斗之中,绝大多数朝臣都无法置身事外。
裴越除了关键时刻站出来替大皇子稳住局面之后,接下来便回到沉默的状态,旁观渐露混乱之势的朝局,悄然抽身而出。
时至今日,他不会再一根筋地冲锋在前,今日之举一方面是帮大皇子拉开争储的阵势,另一方面则是给这些朝臣找点事情做,以免他们总是盯着自己。
借力打力,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