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灵魂残缺可以修复,但被他亲手割舍的情感却不会,如若没有强烈的冲击,那些早已沉寂多年的情感是不会突然复苏的。
龙夜的手掌忽然滑向梦雪凝的肩膀,皎似白雪,润如羊脂。梦雪凝自然也感觉到了,她有些颤栗,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心下不禁多出几分恐惧,却并无作为,依然闭着双眼,若细看就会看见那双微微颤抖的弯弯睫毛,甚至还沾着几粒晶莹泪珠,就这样任由龙夜的手落在香肩。
也许他们还是最好不要这样?梦雪凝有点想躲开面前的人——她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懦弱。
但是做不到。
可几秒后,她臆想中的拥抱并没有来到,反而是被轻轻推了一把。梦雪凝疑惑地睁眼,却见龙夜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扶着窗台望远,血色稀薄的双唇紧闭,黑色的眸子也并没有给她留下一个注视,任由月光洒在他修长的玄色风衣上,背影清冷而孤独。
梦雪凝站在他身后,死死盯着龙夜的背影。这道瘦削而孤独的身影贯穿了梦雪凝对龙夜的所有回忆,明月西斜,龙夜脚下的影子曳得很长很长,恍惚间,梦雪凝似乎听见惨烈的厮杀声在耳畔响起,窗外的夜空被烈火与爆炸映得橙黄,那道背影没变,依然是给人冷漠而孤独的感受,与那窗外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你先走,我断后。”似乎是听见了这么一句话。梦雪凝一惊,恍惚的感官幻觉赫然回归现实,记忆与现实重叠,定格在龙夜身上。
她在那么一瞬间就释然了。在自己不长坎坷的人生里,已然看见过多少花残柳败,多少枝头鸟散,又有多少共枕相杀,可此时看着这个遥远而孤独的身影时她才明白,无论世界给予你多少伤痛与绝望,那一种让人甘愿沉沦、为之蹈火的瞬间终究是的确存在着,而她,或也将成为其中一员。
或许,情,不知所起,但是,愿一往而深。
至此,梦雪凝心里那最后一丝挣扎也灰飞烟灭。
“别再一个人了1在某种强烈的愿望下,梦雪凝主动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两行泪水断了线似的涌出落下,她将脸埋在龙夜的后背,任由泪水润湿衣衫,蚊吟般地念出这句话,所拥之人十分瘦削,但那后背却承载了她多少年的视线与希望。两人的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止,下一秒,梦雪凝感觉怀里的人轻微颤抖了一下。
龙夜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环在腰间的手臂,轻轻掰开,他的声音十分沉重,有些沙哑,古井无波。
“不可。”
龙夜从梦雪凝的拥抱之下脱出身来,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双手撑着窗台,强迫自己看向窗外,不要回头:“我一个人习惯了,共事可以,但不适合……像这样。无论是零天、龚玄御、衾嵘峻他们,亦或是皓曦还是你,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下来,都应该明白的。”龙夜口中的四人,是另外四个多年生死交情的挚友,和梦雪凝一样,也是神之眼最初的成员。
夜风很凉,涌进敞放的窗口,扬起龙夜有些凌乱的黑发,又在梦雪凝披散的发丝间穿插而过,这份凉意拂在梦雪凝的脸上,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风的凉意,还是心的凉意。
“……好。”恢复了寡言,梦雪凝再也没有说话。
而龙夜,也始终没有回头。
……
一夜无话,直到黎明时分,远处的一声尖锐的长鸣将龙夜从梦境一般的修炼状态中惊醒,他瞬间跳起来,正好看见遥远的东方有一只巨大的红色竖眼在夜幕中睁开,就像天空审视地面的眼睛,那是信号弹。梦雪凝也已醒来,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一幕,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之前的那一幕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她只能当是一场梦。
在路上时,两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麟炎也没看出什么异常,只是两人的距离更远了些许。他们是坐车赶去附近的,这信号弹动静太大,怕有些维持治安的士兵已经出动了,他们也不好贸然在楼顶上乱窜。
不久,三人便找到了放信号弹的人,那看上去像一个家仆,是一名女子,满脸焦急慌张的模样,不停地向四处张望,不时抬手看表。龙夜站在附近的高楼上,独自一人,不知梦麟二人去了哪里,他遥遥俯视那名家仆,忽然张开双臂,纵身一跃,直直地坠向地面!
嘭!四肢间的滑翔翼适时张开,他像一只黑色的蝙蝠悄然无声地滑过夜色,一直滑翔至那家仆正上方。那名女性家仆名为昭琳,外貌并无什么特点,一头暗紫色的短发整理得干净利落,眼睛是常见的黑色,浅色的薄唇却紧紧抿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天大少爷似乎是被龙家有名的废物七公子打成重伤,而且还不知何时中了毒,这毒他们从未见过,请来的医生也毫无办法,家主暴怒,龙家那边却是说龙夜已经多日未归,一直拖到了晚上也没个说法,家主才不得不拉下面子让她来找到龙夜,但若是在天亮之前没找到,那她的命运难料了。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一个陌生而年轻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带着许些笑意。
昭琳吓了一跳,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俊美少年缓步而来,旋即大喜道:“您是龙夜公子吗?”
见来着微笑着点了点头,“真是太好了1昭琳终于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旋即声音一沉,“——来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