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血一般的红色。她顿时一阵剧烈的晕眩,浑身冰冷,脚下忽然发软,一阵踉跄,退开好几步倒在沙地中。
“中士1恍惚中,她听到梅森的喊叫,以及长剑出鞘的声音,接着,是马匹的惊呼。那马儿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突然扭动身体抬起前蹄,碰的一声将梅森重重摔在了沙地上。
凯莉挣扎着起身,已拔出长剑在手。“我们一起上,不要看她的眼睛1她大声提醒着梅森。然而梅森并未回答,看来是摔晕了过去。
那是怎么样的一颗眼睛啊!血红色充斥着眼珠,一道血泪很快顺着眼角流出。暗黄色的瞳孔呈旋涡状,正在不断的旋转,仿佛要将一切事物都吸入进去。周围的皮肤干瘪枯萎,惨白一片,毫无生气。和裘卡另一边完美的红润面颊形成了恐怖鲜明的对比。凯莉只看到了一眼,就感觉全身堕入了冰窖。即使在炎热的沙漠里,身体却像在冰天雪地中一般瑟瑟的发抖!
“女巫,你用的什么魔法?”她的目光牢牢的盯着裘卡的双腿。
“我的好姐姐,哪里有什么魔法?”裘卡调皮的语气中透露着刺骨的冰冷。身份暴露的她,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刚刚可爱女孩楚楚可怜的那副模样已荡然无存。“你们本可以好好活着,却非要急着来送死。”
远处的两位教士见情况有变,策马近前赶来。“不要过来!不要看她的眼睛1听到马蹄声,凯莉急忙大喊。
“发生什么事了?”两位教士急忙勒紧缰绳,几乎同时发问。
“这只眼睛不是给你们准备的。”裘卡说着,用厚厚的绷带慢慢遮起了她的左眼,接着又从她的小马上摘下了一个手仗。凯莉并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只能死死的盯着她的脚下。
“我很好奇,我在哪里露出破绽了?”裘卡问。
“到处都是。瑞格人绝对不允许外人称他们为‘喜欢包着头巾的人’,那是一种极端的羞辱,尤其是在说到他们的圣城奥古克时。而你却对这种称呼无动于衷,甚至没有一丝惊讶。显然,你不可能在奥古克城居住过。”凯莉冷静解释着。如果眼前的那双腿稍微向前迈一步,她就立刻挥剑而上。
“哦,原来如此。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那些喜欢在沙漠里晒太阳的人,还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
女孩平静的说完后,嘿嘿一笑,马上又换上一种撒娇的语气:“好了,你要一直盯着人家的脚看到什么时候呀1
“伪装?你的伪装就像是笑话。”凯莉冷笑着,没有抬头,“一个人穿行拉洛尔沙漠,没有任何随从,就算是成年男子也没有这个胆量,何况你这么一个……而且至今为止,我没见你流过一滴汗,这只能是某种黑魔法的伪装,只有巫师才可能做到。”
“你好厉害!看来我早就被你盯上啦。”裘卡拍手鼓掌,凯莉听到她悦耳的笑声,“不过,为什么姐姐认为这些‘只有’巫师能做到呢?如果不是巫师的人也可以做到的话,岂不是也要被当成巫师?”
是不是巫师才能做到这些,凯莉并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所有的巫师都巧言善辩。他们的言语中饱含毒液,与他们的黑魔法同样阴险,稍不留神就会让人落入陷阱,被他们所掌控。所以,她不准备和这个小女巫再浪费口舌。
在他们说话时,沃克教士和葛兰教士已经在不远处点燃了一个火盆。这是教士们的一种随身圣器,一种装有提线,可单手提起,看起来像是火盆的器具。凯莉一直搞不懂这东西除了和油灯一样拥有照明功能外到底还有什么用。
“烦人的牧师。”裘卡将教士们称为“牧师”。她哼了一声,接着用轻蔑的语气指了指教士们的火盆:“你们真的应该回去再多读读书。所谓的圣烟所具备的封印作用,只有对‘行尸走肉’才管用。而且光这一点,还有待考证呢。”
“小女巫,少虚张声势1葛兰教士语气坚定。他正用宽大的袖子努力扇着火盆,想让烟生的更猛烈些。
“等下就有你的苦头吃了。”沃克一边与葛兰做着同样的动作一边补充道。
凯莉知道裘卡这次没有说谎。早在盘问过程中,她就已然断定女孩正在不断用谎言掩饰自己的秘密。虽然她善于用天真可爱的声音和美丽的脸庞作为伪装,却并不善于说谎。很明显,所谓被父亲逼婚等事都是她在信口雌黄。除非你是个专业的骗子或老千,大部分人们在说谎时,总会不自觉的将目光避开面前的人。凯恩·星河是这样,裘卡也如此。
昨日,在日行者靴子店中,她一眼就看穿了赏金猎人的谎言,不过并没有直言道破。人各有志,她不希望将场面弄到十分尴尬的地步。她参军五年,为教团执行过各种各样的任务,去过许多城市,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人们为了活命,为了保住自己的财产,或者仅仅为了面子,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但每一个谎话,总需要更多的谎话去圆,所以必然会出现更多的漏洞。
然而裘卡刚才的那一句,并没有任何漏洞,她绝非虚张声势。
“瘟疫再起,邪教活动猖獗,有传言说这背后是巫师作祟。如今,竟连一个女巫都胆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简直天理不容。”她双手握剑,低着头,将剑尖指向少女,“以梅洛妮和教团的名义,你被捕了,女巫。如果你试图反抗,将被就地正法1
巫师存在于历史传说和吟游诗人的带有鄙夷的歌词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巫师,究竟会有多大的力量,她无从判断。或者,这个名叫裘卡的可爱女孩本身就是女巫伪装出来的躯壳?毕竟,黑暗的恩佐克王朝早被国王安托尼亚带领教团推翻,所有的邪恶也都被赶尽杀绝,她从未有过真正与巫师交手的机会。此前她所对付过的所谓巫师,不过是号称自己是巫师的骗子罢了。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位教士,这两位虽然医术高明,信仰坚定,但对付一名女巫,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教士们的大袖子不断挥舞扇风的动作,正是紧张的表现。两人身边烟雾弥漫,正呛的他们不住咳嗽。
“你是要逮捕我,还是逮捕我的脚?”裘卡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显然,此时信仰已经不能再帮上什么忙。更让凯莉感到不安的是,女巫似乎很有把握。从容和自信,向来是她用来压制敌人的利器。但现在,这两样武器显然没有握在她的手中。
“最后一个问题,姐姐。”裘卡的声音开始变得冰冷,“我犯了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