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来临前,我们始终正确。
白衣少年盘坐在山峦,身下地动山摇。
他紧闭双眸,身前那被万古岁月浇筑的手掌撕裂天宇,晶状体的矿石如沙粒般顺着这庞然大物的掌纹滑落。
这是一场梦,直到神祗吐字之前,我们都不允许苏醒。
逃不掉的命运,就是宿命嘛。
我应该如冥冥中的指引,将自己镶嵌吗。
羽翎不明白。
落地窗前的风是有形状得,它们有自己的流动规律,白衣少年在这睁眼的黑夜与闭目的幻象中徘徊,外边落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滂沱大雨。
他来过,在这芳草地上。
克隆人……我继承了你的名望,继承了你的过去,但我终究不是你,对吧……
白衣浑浑噩噩,他的启蒙是自己摸索出来得,没有人跟他说对错。
就像把孩童高举过头顶呼唤他登基,等他开辟出供自己生存的空间。
但羽翎在这种棒杀之下彷徨,他害怕,他什么都记不得。
这荒唐的空壳再无任何性格与遗留,他孤零零得在高楼望着城市里的各色建筑,那是一种繁华的荒芜,他就这么默默得盯着,跟村里等死的老人一样。
等死是他活着时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大脑被空虚腐蚀,这是他的时光。
他的时间只配被消磨。
实际性的寂寞是一种诅咒。
血管中奔流着冰冷的血液,白衣少年的身躯被一阵轻柔的风撑起,他双眸留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一片空洞,看见一片虚妄。
我在北海以北,等南山以南的不归。
天凉了,记得添衣。
羽翎的胸前挂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怀表,他摩挲着铜怀表的表盖,双眸中有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疲惫。
他的身体越发得腐朽,内脏仿佛被融化成了液体。
羽翎被囚禁在这半死不活的身体中浑浑噩噩得等死,他知道有旁观者,他们对自己含有崇高的敬意。
白衣见过一双老者的眼睛,他双手摊开趴在落地窗前,两侧有强大的异能者搀扶,他双眸小心仔细得描摹着自己的模样,羽翎当时麻木得昏睡着。
我会不会伤害到你了,你明明能活过来得,被我鸠占鹊巢了。
念都贤者……
羽翎胸口堵,他不知道怎么活在这幅身躯之中,他无法安然自处,除了隐约之中的性格,他好像跟“念都”二字并无交集。
贤者从品序上来说和君子是一个档次,但君子自身有能量密度,是上位者,贤者是纯粹的道德巨人。
这么一位完全靠人格魅力托举着文明团结和谐的圣贤因为自己而不曾轮回,这让他有些愧疚:
星河大君子让白发苍苍者记了千年,让这些脱离正常生命序列的大能者恭敬,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么一份沉重的礼物。
我或许就应该死去。
德之贼也,乡愿。
羽翎有些沮丧,心有杂念。
他是俗人,坐在这个位置上势必会给飞羽族带来灭顶之灾,那位念都贤者攒了一辈子的信誉,在自己这或许会遭到毁灭打击。
白衣无念,漫天的荧光飘洒在盖亚星的四海八荒,入梦的少年在那一刻似是回到了星河时代,回到了那个少年辈出的时代。
见过峥嵘岁月,见过那无拘无束的自由,见过那身怀理想的前辈。
那是在蒙昧时代高举火把的慷慨,每一口气都是新鲜得,每一位负重前行者都是幼稚得,在那烈阳之下美是有力量得。
在那苍茫星际下,有一位坦荡得没有不可告人秘密的领袖。
良知在从众,真好。
你们走后还有人可以被我随时打扰。
不知是谁哭了,梦境中那水波荡漾开的画面如一片波动的世界,白衣少年在那小小的草原下行走,身后三条猛犬极速蹦跑着,但它们再如何狂奔都无法和那白衣拉近距离。
少年肩上立着一只青蓝色鹦鹉,羽翎和他对立仿佛能从对面的眼中看到自己的下流。
那不可见人的龌鹾欲望在此刻被对方静静得凝视,而他只是照常温柔的笑,带着一种慈悲。
躁动的欲望在羽翎冰冷的血液中流动,暴虐的戾气加持于他嗜血的动作之中,漫天星河坠陨下一片片璀璨流星。
羽翎于那白衣对立,慢慢得他心境平和,不知被抽干了什么气息。
念都……
不知是谁在呼吸,那岁月遗留的少年随风而去,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这是一段缘,但羽翎在其中宛如小丑,懊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这是他久违的感觉。
或许从前的他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一个随心所欲的狂徒。
他在心理道德的高点伫立许久,是不详,是怪物,但,第一次被尊重。
在那白衣少年最后的时光他才终于看到自己丑陋可怖的面容,一张千疮百孔的狰狞面容!
雀占鸠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