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这话又言重了,在下只是提个建议,为顾将军送功,怎能说是算计?”
勾陈听罢顾倾城的话,自是连忙摇头否认,再次强调自己只是建议,是为顾倾城送功劳的。不过信不信,还是要看顾倾城。但不管如何,他话必须这么说,不能让顾倾城在言语上抓住他把柄。
两人边说边走间,已到了前院大厅前的台阶下。顾倾城在台阶前驻足停下,转头看着勾陈,道:“你若跟这方觉不认识,那我会相信你是纯粹提建议。但你与方觉既有冲突在先,你敢说你现在这个建议没有任何私心吗?”
“是有些许私心,在下刚才也承认了。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陈某这番心意也是不假的,还望顾将军明鉴。”勾陈跟着驻足停下,转身又向顾倾城含笑行礼。
“陈公子这番口才,倒是当真了得。”
“顾将军过奖了,不敢当。”
顾倾城瞧着他笑了笑,转身拾级而上,当先走向大厅。
勾陈正要跟上,后边陈妃仙抢前一步拉了下他袖子,以传音入密向他道:“你敢算计顾倾城,你这是要找死吗?”
勾陈刚才特意向顾倾城提起方觉等人,又直接建议顾倾城上山后出手捉拿,不止顾倾城能看出他用心不纯,其他人也全都看得出来。更别说他基本等于没掩饰,表现的相当明显。
但他本来也没打算故意藏着,这算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方觉与顾倾城的身份就放在这儿,一个是反贼,一个是朝廷的镇南将军,属于天然对立关系。只需要他把方觉的身份挑明了,顾倾城就算明知被他利用,也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照样要出手捉拿方觉。
“放心,她是顾倾城,怎么会随便杀江陵陈氏的公子?”勾陈以传音入密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转身接着拾级而上,跟上顾倾城。
陈妃仙一听,立即有些没好气,这家伙不止是利用顾倾城,连他们陈家也一起利用了,扯着江陵陈氏的虎皮做大旗。确实,只要他眼下头上顶着这个身份,堂堂八大世家之一的公子,顾倾城确实是不会对他随便动手。
放在江湖上,江陵陈氏是八大世家之一。放在朝堂上,陈家世袭荆国公爵位。顾倾城无论以哪一层身份,自是都不会无端得罪陈家。虽然她眼下确实是被勾陈利用,要借她这把刀去杀方觉,但从根本上来说,这对她并没有造成任何利益损失,反而会因此得到一件擒拿反贼的功劳。
所以为这么一件没造成她任何损失的小事,确实不值得就跟陈家大动干戈。最多只是她明知被利用,却还得照样去做,心理上十分不快,颇有些受了窝囊气的感觉。
此时大厅中早已有下人点亮了灯火,照的灯火通明。进入大厅,勾陈立即先请顾倾城坐了上座,然后他才在旁边陪同坐下。苏云秀等人跟进来后,各自分坐在下面两旁。后面再随行的顾倾城那十名亲名则没进来,全部侍立在门外两侧。
顾倾城落座后,转头看着勾陈问道:“陈公子此前既一心学文,又有心报国,不知可曾考取过功名?”
勾陈故带着遗憾地道:“有劳将军过问,尚未有功名在身!”
他本人其实是有功名的,原身可是一路考到了举人。但陈奉先身上有没有功名,他就不得而知了,估计连陈妃仙也不知道。不过以陈奉先在陈家的庶出身份与尴尬地位,再加上陈家有意把其藏起来,估计应该不会准其随便考取功名,所以他猜测应该多半没有。
“那有些可惜。”顾倾城跟着为他遗憾地轻叹口气,接着话音一转道:“陈公子方才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番忠心为国的心意我是相信的。”
“多谢将军体谅!”勾陈立即拱手行礼地感激道。
顾倾城笑道:“陈公子既有此心,不如明日陪我一同上山,合力擒拿方觉等贼。等拿了这帮反贼,我为陈公子上表请功,也能借此得个进身之阶。再加上你又是荆国公之后,到时朝廷定会委以重用,不如就到我云州大营任职如何?”
顾倾城这话一出,无论勾陈还是苏云秀、陈妃仙等人,一时不禁全都惊讶难言,委实料不到顾倾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让勾陈一起上山拿贼,还要为他上表请功,尤其是最后一句,竟然还要让勾陈到云州大营任职。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上他的才华,想要重用他?还是藏着什么心眼想要给他设个套?
勾陈一时之间完全弄不明白顾倾城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随口一提还是真有这打算?
他略作思忖,稍收了惊讶后,还是拱手推拒道:“顾将军盛情提拔之意,陈某十分感激,但在下无心仕途,只能是心领了。”
其实若换了是他自己的身份,顾倾城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能够借此出仕。只不过按前身所愿,还是想走正经的科考授官之路。即便科考不中,以举子之身为吏,也是想着能在京城或地方上谋个什么职位,可从没想过要从军中起步,更别说是时有战事发生的边军。所以便是换了他本身,也需要对此好生斟酌考虑。
有顾倾城的看重与提携,他前期可能会很顺利。但官场到底文武有别,他从武将身边谋职起步,很可能会天然被看作武将一系,对将来的升任发展怕是多少有些影响,不太受文官待见。
这其实有些想远了,陷入了前身的思维考虑中。他本身其实压根不想继续科考,也不想当什么官,无非是想要借此化解前身留下的这个最大执念罢了,倒还去想以后的发展了?于他本人来说,哪里需要在乎以后发展,能得个有品阶的官身就已经是满足所需了。
认真考虑后,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儿心动的。但可惜他现在是顶着陈奉先的身份,以眼下这个身份,他可是不好随便乱答应。毕竟这种世家出身,尤其陈奉先在陈家的身份有些尴尬,做什么都干系极大,还关乎到陈家的整体利益。
世家子弟看上去出身荣耀,从小衣食无忧,钟鸣鼎食。但行事往往要先从家族利益去考虑,其实许多事情上不太得自由。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其难处。人生在世,其实很少能完全得自由,任由随心所欲的。便是当朝皇帝,也不可能随着性子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