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义朝在犹豫了刹那后,坚定地将阿竹护在了身后,并用宛如嗫嚅般地的口吻低声道:“父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请您不要再做了……”
“……谈判……破裂了呢。”
文显的头颅微微垂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与难言的情绪。
“我不想……对你们用这最后的手段……”
文显岔开双脚,抬起左手,按住腰间打刀的刀镡。
他这简单的动作,让义朝的脸色一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义朝退却,但间宫——却一动不动。
双脚仿佛扎根在地上,直面着此时自文显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滔天洪水般的压力。
“仔细一想:像个朝廷公卿一样在这互呈口舌之利,的确不适合皆为武士的我等。”
“这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唇枪舌战就到此为止吧。”
“接下来——就让我们用剑来谈!”
呛啷——!
文显猛地拔出挂在其左腰间的那柄刀鞘与刀柄黑、紫相间的打刀。
烛光照入刀刃,反射出诡异的、紫色的寒芒。
“毗卢遮那……”间宫轻声吟出文显掌中的这柄刀的名字。
5年前还是山田浅右卫门家族一份子的他,自然认得这柄刀正是他爷爷——六代目山田浅右卫门家主所造的、要求将其代代相传的宝刀:毗卢遮那。
幼时,间宫曾问过文显:爷爷为何要将这柄刀的名字命名为佛教密宗中的大日如来的名字。
“因为握着这刀,将宛如大日如来附身。”文显当时以骄傲的口吻这般回答着。
义朝在因震惊而短暂地失神过后,咬了咬牙,抬手探向自己左腰间的佩刀。
但他的手刚摸上佩刀的刀柄,间宫便大喝道:
“义朝,退下!”
“这场对决……你不能来插手……”
“我得独自与父亲……做个了结!”
呛啷——!
间宫也猛地拔出了他的刀。
“来吧,九郎……不,山田浅右卫门义经。”文显此时笑了,“好久没有和你较量过了,让我看看这5年来,你长进了多少。”
“随时候教。”
间宫架好了刀。
“浪人。”
“间宫九郎!”
“嚯……不错的架势,看来我也能久违地全力以赴了。”
文显把刀高举。
“七代目山田浅右卫门家主。”
“山田浅右卫门文显!”
间宫、文显齐声高喊:“放马过来!”
大喊过后,文显不带助跑地朝间宫飞跃而来,宛如泰山压顶一般,挟着自身的体重,自上往下挥刀劈向间宫。
间宫抬起刀,架住朝他脑门劈来的毗卢遮那。
锐利的金铁铿鸣声炸响。
风压以二人为圆心,四散而开。
二人都是顶尖的剑术高手。
二人都有着气贯长虹般的气势。
二人身上的磅礴气势,仿佛随时都会幻化成飞龙,冲破这渺小的地下室,冲上云霄,在江户的夜空中飞舞!
飞跃而来的文显,他的双足已经落地,他与间宫保持着架刀的姿势,相互角力。
二人的刀镡相抵,这样的姿势使得在相互角力时,不容易将彼此的刀分开。
文显用上一分力,间宫就顶回一分力,就这么谁也不相让。
力量不是间宫的优势,反而是身材要比他更壮硕的文显的优势。
为了不受制于敌,间宫横向泻力,成功摆脱了这场注定会是他落入下风的角力之中。
间宫调整架势,调整成上段架势,自上路砍向文显。从上路砍下来的刀疾如迅雷,间宫的欺身而进也极其到位,但被文显轻松格开。
格开间宫的一击后,文显脚步一错,横移身体,移到间宫难以防御的左侧方,随后沉下身子,猛袭身前的间宫。
压低身体重心,屈伸上身,把刀从下向上竖斩,动作一气呵成。
间宫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他的身体自知这个方向的攻击难以防御,所以向后快速连退两步,躲开了这记斩击。
敏捷是间宫的长项,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击中间宫。
父子二人就这般不断交换着激烈的攻防,交替着展开如狂风骤雨般的猛攻。
二人刀剑相击时所产生的火花,成了这地下室内除烛光之外的另一抹光源。
火花交替着映亮父子二人的脸。
并不宽敞的地下室内,只剩刀剑相击的铿鸣声,以及二人脚步滑动的声音。
义朝一面依照间宫刚才所言地将阿竹护在身后,一面用掩不住惊愕之色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场迟迟没有分出高下的对决。
文显是义朝心目中无人能及的高手,他一直认为:能打败文显的,大概就只有现在声名显赫的绪方一刀斋。
他知道他的兄长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剑术也好、其他方面的技艺也罢,都是一点就通,学习进度也是一日千里。
但即使知道自己的兄长是天才,但在亲眼目睹许久未见的兄长,在短短5年之内成长到了能与父亲打得不相上下的境界——这还是让义朝难以遮掩眼中源源不断冒出的惊愕之色。
铛!
铛!
铛!
……
铛——!
随着一道近乎令人感到震耳欲聋的金铁相击声炸起、文显的刀被重重格开后,间宫猛地将自己的佩刀收进刀鞘之中。
此时是间宫苦等已久的机会。
能对文显使出自己最擅长的绝技:拔刀术“流光”的好机会。
流光!
将佩刀收回进鞘中的下一刹那,刀光便自鞘中泻出,扫向文显的肚腹。
然而……
铛——!
自鞘中泻出的光芒,直来到半路便被文显的毗卢遮那给挡下并被重重格开。
间宫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绝技被挡下而展露出错愕的表情,文显便将间宫刚才所做的动作完美重做了一遍——他将毗卢遮那迅速收回进鞘中……
间宫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后下意识地将佩刀竖起——
铛——!
又是一道双刀互击的声音重重响起。
间宫抱着被搪回来的刀连退数步。
而文显则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呵。”没有去追击间宫的文显,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带着带着欣赏之色的笑意,“看来,这5年来,你真的长进不少呢。”
“但是——你仍旧差得远呢。”
间宫感到左锁骨处传来阵阵刺痛。
他垂下眼眸,朝自己的左锁骨一看——左锁骨处的衣服,正被鲜血给迅速染红。
文显刚才的那记拔刀斩,他没能完全接下。
毗卢遮那的刀刃,还是割破了他左锁骨处的肌肤,所幸伤口并不深。
“你还是老样子呢,最大的弱点是体力并不充足。”文显这时接着道,“不过相比起你自身,你的刀应该会先你一步撑不住吧。”
间宫看向手中的佩刀。
在刚才的激斗中,佩刀的刀刃已经被砍得坑坑洼洼的。
而文显手中的毗卢遮那——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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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应该没有书友会觉得文显这种拿人命进行价值换算的做法,是正确的、值得鼓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