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藩被何无忌说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只得摆出士族的架子回击道:“我家世代公卿,哪里轮得到你评头论足,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何无忌听到这番话气得火冒三丈,一脚踢翻桌子跳起来,拔出宝剑说:“都说寒门无上品,下品无世族,连你这个猪狗一样的蠢货都敢这样羞辱我,今天不杀你岂不是让天下的寒门寒心1
众人一看事情闹大了,赶紧出面打圆场劝说何无忌,刘裕也出自寒门,因此刘藩这番话不仅是骂何无忌,也是暗指他刘裕不要有非分之想,心里恨不得杀死刘藩,但是出于大局考虑也不得不劝说何无忌。
何无忌见众人只劝自己,觉得他们拉偏架,于是心中更加不快,满脸怒气地拂袖而去。众人只道他心里不痛快,没有多想便继续饮宴。酒过三巡刘裕起身对刘藩说:“今日本想和刘大人一醉方休,奈何明天一早还有朝会,暂且早些休息,朝会之后再宴请刘大人。”
刘藩起身谢过刘裕,打算回馆驿休息,谁知刚到刘府门口只听耳边“嗡”的一声,箭到人亡仰面栽倒在地,何无忌纵马上前对着尸体又狠狠地连射两箭。
话说刘裕送走刘藩,刚想转身忽然听到一阵“嗡嗡”声,心头一惊赶紧冲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无忌不要冲动1等奔到门口刘藩早已气绝身亡,刘裕拍着大腿喊:“无忌啊无忌,刘藩乃疆臣特使入朝参拜,你这是何必啊1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何无忌却神情坦然地说:“今天不杀他,以后天下人岂不都小瞧我何无忌?我擅杀朝廷官员理应由朝廷论处,请将军将我绑了,明天朝会上定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1
刘裕摆摆手命人将何无忌绑下去,又命人将刘藩尸体整理好,士兵们走上前想拔下尸身上的弓箭,才发现箭身透入地下,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可见何无忌心中对刘藩有多愤恨。刘裕沉默不语,板着个黑脸走上前单手握住箭身缓缓拔出,众人惊诧于刘裕天生神力,无不大骇。
第二天朝会之上,何无忌被绑上大殿,廷尉专司刑狱,率先说道:“何无忌公然射杀朝廷官员,藐视朝廷法度,按罪当诛。”
刘道规赶紧出面求情说:“无忌虽然有罪,但是这次讨逆立有大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否则恐怕会凉了功臣的心。”
中书令谢混一向和刘毅交好,立刻反驳道:“刘毅占据荆襄拥兵自重,如今又追击桓玄余部功不可没,何无忌杀了他的堂弟,如果不杀何无忌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反叛朝廷。不如杀何无忌安抚刘毅,以免重开战事。”
何无忌不愿意让刘裕为难,大声说:“大丈夫死则死尔,我既然杀了刘藩就不怕死,就请将军用我的人头安抚刘毅好了。”
其他朝臣也纷纷附议要求杀了何无忌安抚刘毅。
刘裕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听到这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太阳穴凸起,忽然暴怒道:“我待无忌如同己出,杀他就如同杀我!刘毅若反我自挡之,谁再说杀无忌,我先杀了他1
刘裕张大眼睛瞪着众人,声如霹雳响彻大殿,吓得众人再不敢说话,谢兆业看到这个情形立即说:“刘毅外宽内忌,自伐而满,现在不反以后也一定会反,而且刘藩公然要求将军还于京口,这是以蕃臣身份妄议朝廷大计,僭越之心昭然若揭,今次若杀无忌则日后正义之士人人自危,狂悖之徒比比皆是,这事亲者痛仇者快,万万做不得。”
刘道规也赶紧接话:“无忌自起兵以来每战必身先士卒不畏箭矢,屡出奇谋料敌机先,于国于民都功莫大焉,今天如果因为这个事情杀了无忌,就不怕世人诟病朝廷鸟尽弓藏吗?”
有刘裕暴怒在前,众人谁还敢顶嘴,都低着头不说话。刘裕趁机问:“还有何人反对?”
大殿上鸦雀无声,刘裕环顾四周等了一会,走到何无忌身边,拔出佩剑砍断绳索说:“既如此我们说正事,如今逆贼已灭,有功之臣应该立即封赏,今日朝会正是为了此事。百官之中以尚书为尊,最要紧的就是先确定尚书的人选,王谧王大人雅量高俊,深得人望,我属意由王谧王大人录尚书事,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王谧没有想到刘裕会推举自己,赶紧推让说:“”我才疏学浅恐怕难堪大任,刘将军功勋卓著,理应由刘大人加录尚书事。
刘裕给王谧行礼说:“王大人切莫多心,我才识浅陋,是真心推荐王大人。除了王大人没有人能够胜任了。”
刘道规在一边也附言说:“是啊是啊!我等皆真心推荐王大人出任尚书。”
百官之中多为士族,因此大多与王谧交好,也随即附和,王谧见大家都一致推他,也不再推辞。
刘裕顺势建议:“如今朝廷有很多职位空缺,还劳烦王大人选拔合适人选填补。”
王谧谢过刘裕,投桃报李道:“勘核百官查缺补漏本就是尚书职责,我自当尽心为朝廷分忧,不过此次刘藩死于何无忌之手,应由朝廷发布诏令,公布刘藩罪状以正人心,不能给刘毅落下口实。另外有功之臣也应该论功行赏,我回去拟个章程,然后和刘将军一起商议如何?”
刘裕回礼说:“那一切就有劳王大人了。不过此次起兵得到两件宝物,分别为龙鳞乌金盔和水火软金甲,何无忌劳苦功高,我想赏给何无忌,不知道王大人有何异议?”
王谧是官场老鸟了,一听就知道刘裕是想借自己的名号给何无忌正名,好堵住天下人的嘴,因此假模假样地吹嘘了一番何无忌,也表示赞同。
于是刘裕命人呈上两件宝物,亲自送给何无忌,然后宣布朝会结束,等待王谧进一步的安排。
王谧自从领了尚书之后非常开心,一改之前的懒散拖沓,做事认真负责,而且非常乖巧,事无巨细都会主动和刘裕商量。没过多久他就拟好了封赏:刘道规出任京州刺史;何无忌青云直上加封为散骑侍郎,进镇南将军,都督江夏、义阳两地一切事务;刘裕自己则仅仅挂了个都督扬徐兖豫青冀幽并八州诸军事的头衔;还有刘毅,孟昶等人都得到了任命,只有谢兆业仅仅被任命为尚书祠部郎,刘裕府主簿兼纪室录事参军,充其量也就是刘裕的贴身秘书,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利。
任命出来之后,谢兆业没有表露任何的不满,兢兢业业地做着刘裕的贴身秘书,不得不说谢兆业这个秘书是非常称职的,凡是经他手的公文都按照轻重缓急整理得清清楚楚,处理完得文件按照地域、类型、完成度归档得整整齐齐。而且谢兆业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看过一遍的公文都可以记住,这让他总能及时地提醒刘裕,因此刘裕非常倚重谢兆业,渐渐地就养成了习惯,什么事都要问一下他。
转眼就来到了中秋节的晚上,刘裕处理完公事之后叫住了谢兆业,邀请他一起赏月,酒过三巡刘裕忽然问谢兆业:“现在建康已经安定,朝廷也都运转正常了,谢大人何不将家人接来建康一起居住?”
谢兆业顺着话说:“下官并不是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建康的房子太贵了,这拖家带口的过来日常开销也大,下官俸禄不够埃”说完谢兆业故作委屈地看着刘裕。
刘裕哈哈大笑,豪爽地说:“谢大人只管把家人接过来,保证到时候有个大院子给你们住,不会委屈了你们的。”
“那下官可就谢过将军了,不过除了宅院,将军能不能考虑给卑职加一点俸禄?否则这一大家子卑职也养不起埃”谢兆业顺着杆就往上爬。
“我看你不像个当官的,倒像是个商人,活脱脱一副奸商的嘴脸,我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要了宅子还要加俸禄。”刘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笑一边骂谢兆业,骂到后面谢兆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笑作一团把一桌子的酒菜都打翻了,弄得一地狼藉。刘裕气得张口大骂:“你个臭小子,把我这一桌的好酒好菜都给糟蹋了。”说完抡起拳头就揍谢兆业。
谢兆业一边躲一边回骂:“是将军打翻的,关我什么事,你都这么大的官了,怎么还赖别人。”两个人绕着花园一个逃一个追,一边跑一边骂,累了又靠在一起休息、聊天,不知不觉到了半夜谢兆业带着醉意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