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这竟然真是苏宛?不过五年多未见,怎么就,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苏宛的父亲曾经做过林如海的幕僚,后来了举,在江苏谋了一县令,苏家本也是江南殷实人家,书香门第,苏宛自幼随父亲读书,琴棋书画都很有造诣,她在林家住过不小的一段时间,可以说,黛玉五岁之前,几乎是只有她一个玩伴,黛玉记事比较早,在她的印象里,比自己年长五岁的苏宛,一直婀娜多姿,是个很典型的江南少女,生得眉目如画,性温柔婉约……
黛玉实在无法想象,有一天,苏宛会这般狼狈地跑到自己面前来求救。
“绿儿,苏宛姐姐不是五年前就出嫁了,闻公呢,怎么只有你和苏宛姐姐两个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黛玉走过去,小心地握住苏宛冰凉的手,心下大痛,一连声地追问道。
当初苏宛出嫁,那是十里红妆,嫁的又是闻家的嫡出公,闻公面如冠玉,生得风流倜傥,闻家又人口简单,闻公并没有兄弟姐妹,虽然闻老爷早逝,可闻夫人却是个厉害人,把闻家的家业打理得不错,虽然不说蒸蒸日上,至少没有落败,以后,偌大的闻家,也只是闻公一个人的罢了。有这诸般好处在,闻公的桃花运自然不缺,从小就不知道又多少女儿心心念念想着嫁进闻家。
结果,闻公到江苏游历,居然在一次花会上对苏宛一见钟情,苦苦追求,不知做了多少思慕的诗篇,还在苏家门前跪了整整两个日夜,这才求得美人归,这种浪漫,在这个时代,几乎是禁忌,可是,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怀春少女,就连当时年纪尚幼的黛玉,得了消息之后,也不觉羡慕……
绿儿哽咽着,喝了一碗凉茶,才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她一边说,黛玉的脸色也跟着一点一点儿地变得雪白雪白,芷云吓了一跳,一把揽住黛玉的肩膀,皱起眉头。
这个苏宛的命运,实在凄惨。
她当初也爱上了闻公,闻云庭,而且是一见面便陷了下去,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一人,不顾父亲的反对,死活要嫁给他。
可是她的父亲,那位只做了三年县令便高老,向来练达的苏老爷,却对这门婚事很有疑虑,不大看好。
并不是闻家公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只是觉得闻公行为不谨慎,而且,他曾经有过两个未婚妻,可没订婚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什么原因退婚了,有的说女方得了重病,也有的说女方另外结了亲,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这种事情,总会让一心一意要给女儿挑一个合意相公的苏老爷心下难安。
可是,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女儿又一心要嫁,苏老爷看着那闻公确实有诚意的很,也确实喜欢自己的女儿,而且,考察了几天,觉得就人才相貌来说,他对这个女婿也没什么好挑的,绝对是挑着灯笼也找不着。
最后还是答应了婚事,这一次,到是没出现什么幺蛾,两个人婚事办得热热闹闹,苏老爷只有独女一个,几乎搬空了大半的家当给她置办嫁妆,让苏宛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黛玉看着芷云,又看看神情呆滞,咬了咬嘴唇,一时间茫然无措。
现在她还记得,当初苏宛初出嫁的那几个月,曾经来过一封信,信里虽然也流露出一点儿迷惘忧伤,可更多的是柔情蜜意,还有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向往,这才区区五年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宛初嫁入闻家,就发现她的婆婆冷淡得过分,总是动不动就找她的茬儿,连新婚之夜,都把她和闻云庭叫去训了好些话,只说些不许苏宛带坏她的儿,房事要节制,绝对不可伤了身体,她甚至还安排了一个贴身丫头,守在新房门口,每隔半刻钟,就提醒一次。
当时苏宛虽然羞恼,可是,她向来温柔,从小到大也没有和任何人红过脸,就是对下人们也是和和气气的,又早就听说大多数婆媳一开始都相处不好,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再加上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做个贤妻良母,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对婆婆有不满。
新婚的日,苏宛虽然备受刁难,可因为闻云庭喜欢她,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哪怕婆婆阴魂不散,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云庭和苏宛多相处,但苏宛的心里是甜的,到也不觉得怎么苦。
所以,苏宛把所有的刁难全部压下,绝不和相公多言半句,她只觉得,自己只要好好孝顺婆婆,伺候相公,总有一天,她和婆婆的关系会缓和的,天底下哪有捂不热的心?
苏宛的想法虽好,现实却并不总尽如人意。
好几个月过去,婆婆对她的不满,一天比一天多,而且,这种不满从不在闻云庭面前表现出来,在闻云庭面前的时候,婆婆是天底下最慈祥的婆婆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