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和从前不同了——似乎长大了不少。”暖阳靠坐在被窝里,锦丝大被只拉到胸前,两只胳膊放在被子外面,笑看着碧儿把滋润双手的乳脂薄薄的涂抹在自己的双手和手臂上。
碧儿的手稍稍顿了一顿,淡淡的笑道:“奴婢死里逃生,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反倒把一切都看开了。”
“湘姨娘没找你的麻烦吧?”暖阳试探道。
碧儿脸色淡然的摇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您别看她不言不语,天天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人可精明着呢——连水儿都改了口,她没什么证据,又怎么会去触大少爷的霉头?”
“我不信,就算她一时不说,也早晚会说的——你如今不但是我身边的人,还是大少爷房里的人,我不信她能把那件事咽在肚子里一辈子。”暖阳看不出任何破绽,只能拿话引她。
“出事儿的时候奴婢很是怕死,只要能活,什么都愿意做,如今这么过了些天,义哥也走了,才知道这样的日子一眼看不见头,实在没什么意思。湘姨娘若告发了我,夫人又追究,也无非是早日超生。奴婢这辈子没活好,但愿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不再为奴为婢。”
“兴许……你能为大少爷生个一男半女,日子就好过了。”暖阳仍在试探。
碧儿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暖阳,见她似乎十分认真,无奈的笑道:“像少奶奶这样拔尖的人都……”她话说到一半儿,似乎觉得这样的话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该说的,连忙住了嘴,偷眼看暖阳似乎并未在意,才暗暗嘘了一口气,“奴婢猜着,那不是大少爷的性情。”
暖阳见她一直语气淡淡,一点紧张慌乱的痕迹都没有,回顾她做通房之前的脾性,似乎也不是演技那样高超的人,一颗心便放下了一半。
不是碧儿,这样很好,否则,自己从前的计划便要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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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虽然是女孩儿,却也是墨府的第一个孩子,有不少京中世家都来相贺。男人们自在前院喝酒说话,女眷们都安排在前花园的翠庭阁,那儿宽敞,摆上七八桌都不嫌拥挤。
大兴国的规矩是,只要是喜宴,都会带着自己家里的少爷小姐和众人相聚,一则喜庆热闹,二则可以让孩子们亲近些,从小便结成一张小小的关系网。
此刻便是如此。
大些的女孩子还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块儿说话,不管内里怎样,在外人看来,是温馨融洽的,那些小孩子就可怕了,淘气打闹的大有人在,即便有各自的奶娘和丫头追着,也难免惹出点小祸端。
这不,御史府的四岁的小少爷刚刚打烂了一只釉上红五彩瓷碟,御史夫人王氏连忙跟杨氏和暖阳道歉:“……这小孩儿最是让人头疼,一刻都离不开人,眼不见的就惹祸了,我家婆母昨儿还说呢,这孩儿多虽然是好事儿,人丁兴旺,可是也太闹人了不是?你看人家安国侯府,多清闲自在!”
杨氏见很多同龄的世家女眷都在享受儿孙绕膝之乐,比对自己,本来就已经不舒服,再听着这些所谓的道歉,更是十分不爽,即便她掩饰得再好,也难免笑容僵硬,只能借着夸赞灵儿找回些面子:“可不是,我这孙女被媳妇亲自教养着,最是乖巧伶俐,将来也必定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事儿来。”
王氏的笑容越来越尴尬,正要找回些脸面,那小少爷便不知从哪儿斜拉拉的冲了过来,撞翻了王氏手里的茶盅,茶盅里还有半盏余茶,被那小太岁一撞,立刻撒了一地,连灵儿的襁褓都湿了点角儿。
暖阳正不想听这些人唧唧歪歪,连忙就势说道:“母亲,灵儿的襁褓湿了,媳妇还是带她去换吧,这大冷的天儿,别湿透了让她不舒服。”
“好媳妇,快去吧。”杨氏拍了拍暖阳的手背,暖阳跟众人告了退,让季妈抱好灵儿,自己带着兰儿走出翠庭阁。
眼见着绕过前面的假山就走出前花园了,假山后忽然绕出一个人,笑吟吟的站在暖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