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油灯在黑暗中熊熊燃烧,一道娇小的身影跪坐在两行灯柱之间,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如瀑的青丝随意铺散,仿佛与身后的黑影融为了一体。
在少女对面,两根泛着金属光泽的乌黑原木矗立在灯柱的尽头,原木之间用拇指粗细的鬃绳绷开一张没有丝毫杂色的纯白兽皮,其上用金粉精心绘制着凤凰神鸟的图腾,在摇曳的火光中展翅欲飞。
一个俊俏的白衣男子端坐在图腾下,注视着面前的木盘眉头紧锁,盘中华美的丝绸上,静静地安放着一方满是裂纹的黝黑龟板。
“天柱折,地维绝,山河崩,震遂泥,凶兽出,水盈泽。”少女稍显稚嫩的声音如同空谷莺啼,然而出口之言却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乃是大凶之兆。”
“我知道。”男子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神色复杂,“但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是素女传人,奉祀建木,镇守封印本就是我的职责。”少女的言语坚决。
“不。”男子摇了摇头,目光越过她看向了茫茫的黑暗,“你的职责不在于此。”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炸响,满屋的灯火骤然熄灭,伴随着山崩地裂的轰鸣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开始了1黑暗中响起一声悠悠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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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车的惯性惊醒了睡梦中的杜秋羽,耳边依稀残留着少女略带忧伤的呢喃。
“怎么在车上打个盹也会做这个梦呢?”杜秋羽甩了甩还有些发懵的脑袋,直起身越过前座看向了大巴的前方。
眼前不再是老家那山林之间穿行的高速路,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宽阔的八车道,密集的车流让大巴不得不降下了速度,远处朦胧雾气中隐约可见“锦城”两个鲜红的大字。
到了!
寒窗苦读十二年,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能够冲出老家踏入大城市,想必不用多久,我就会学业有成、拿到office、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啊!这高速路,真宽!
啊!这收费站,真大!
啊!这高架桥,真高!
啊!这写字楼,真多!
“果然选择来锦城读大学就没错啊1杜秋羽趴在窗玻璃上,满脸兴奋的看着这个渐渐展现在眼前的大都市,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虽然有点可惜,没能和那货在同一个城市读书。”
填志愿时杜秋羽也纠结了许久,最好的朋友王希老早就已经决定去江州了,他却在江州和锦城之间犹豫不决,和好基友同城读书开黑泡妞当然爽,可杜秋羽却不太想出省,考虑到填志愿当天也没个头绪,干脆就把选择权交给了老天。
于是他的第一志愿填了个分数很难进入的锦城大学,第二志愿则是好友所在的江州学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倒霉了十八年终于跌破了谷底,居然真的收到了锦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下没办法,只得和王希各奔东西了。
唉,想想还真是有点伤心呢。
一想到这,杜秋羽差点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半点也没有伤心的意思。
锦城大学啊!即便是在平均颜值高居全国前列的锦城各大院校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听说接待新生的学姐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万一被某个富婆学姐看上了,直接就一步到位走上人生巅峰。
杜秋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痴汉笑,要说长相身材他其实也不算差,不过在亲爹亲妈的孜孜教诲下,一直坚信学习使人快乐,而女人只会耽误翻书的速度,结果沉迷于学习不能自拔,不仅从不收拾外表,天天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甚至还在受到女生的表白的时候,当着一众吃瓜群众大言不惭的对她一通教育,结果搞得整个学校人尽皆知,害得那可怜的女孩差点患上了抑郁症。
结果好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亲手葬送了整个中学时期的择偶权,别说是谈恋爱了,就是看别人一眼,女孩也得像遇上瘟神一般有多远躲多远,到最后只能在一众老师的包围下,孤苦伶仃的过完中学六年,连高考之后的全班聚餐,也是形单影只得缩在角落里喝了一夜闷酒。
什么,你问这时候好兄弟王希去哪儿啦?当然是早和妹纸去过二人世界了,按这货的说法,没为妹纸插他两刀已经算是铁兄弟了。
所以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要务,就是找个女朋友!
至于学姐还是学妹嘛……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选择全都要啊!
大巴徐徐减速开上了立交桥的岔道,顺着道路盘旋而下,缓缓停在了车站中,停车坪上停满了各地的客车,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拖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摩肩接踵的顺着出站通道涌向梦想中的大都会。
“锦城汽车站到了1随着车门打开灼热的气浪涌入了大巴内,车内响起了司机师傅浑厚的嗓音,“请拿好随身物品。”
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家乡的杜秋羽立刻来了精神,赶紧挤入下车的人流中,一出大巴热浪立刻扑面而来,夏日的艳阳收敛了炙热的光芒,但低垂的阴云却让城市更加闷热。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浇灭杜秋羽的兴奋之情,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跟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冲进了一堆遮阳棚搭建的的新生接待处。
“你好,请问锦城大学的大巴在哪里呢?”拖着行李箱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锦城大学的标识牌,杜秋羽只得找了个空闲的外校学姐询问。
“锦城大学?”学姐稍一思索,随即摇了摇头,“好像锦城大学并没有在这边设点呢。”
“呃……”杜秋羽一时有些懵逼,回过神来还是向她道谢,“谢谢学姐。”
“锦江大学在火车北站应该有新生接待点吧,这里过去很近的,或者顺着那条路过去到大觉寺南路坐公交地铁也是很方便的。”见他还有些恍神,好心的女孩继续解释道。
“好的学姐。”杜秋羽赶紧应道。
只怪自己前两天没问清楚哪里才有接待处,杜秋羽叹了一气,认命的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离开了这座建在高架桥下的客运站。
离开了凉爽的大巴又带着沉重的行李,四周的空气好像也变得愈发闷热起来,好在车站一旁便是郁郁葱葱的公园,为盛夏的城市带来了些许凉意。
杜秋羽还沉浸在初来乍到的兴奋中,一只杜鹃鸟衔着一支鲜红的花朵从林中掠出,盘旋在他的身旁不肯离去,直到越来越尖利的鸟啼渐渐盖过了此起彼伏蝉鸣声,他才不得不注意到这只奇怪的小鸟存在。
衔花杜鹃似乎若有所指,每当自己走向其他方向时它便焦急的在眼前来回阻拦,而驻足不前时它又不断往一个方向飞掠。
杜秋羽稍稍有些犹疑,虽然那对奇葩父母非常不靠谱,但面对第一次离家远行的孩子依然是千叮万嘱,特别是一再强调不要轻易接受陌生人的邀请,为此还举了一堆例子,诸如被拉入邪教、被骗进传销、或是见网友被割肾啊,听得他头皮发麻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