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这群偷懒的奴才,他不在,又都聚哪里唠闲篇儿去了。
外面日头刚下去,满世界只留下四野最后一线光芒。屋子里已经黑了,他又骂了一声,天都这个时辰了,竟还没有掌灯。
佟六儿再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敬事房从来都人来人往,差事从早到晚分派不完。现在这样的寂静不正常,佟六儿忽然生出了一丝恐惧。静了会儿,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掀掉搭在身上的金丝金被,摸索着起来要找水喝。
晃眼间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惊出他一身冷汗。凝神望去,其实黑影并没动,立在他的青石鱼缸处,就着微薄的天光瞧鱼呢。
“是谁在那儿?”佟六儿暴喝一声。不过他以为的怒声,其实十分微弱。
那人动了动,嘘了一声。然后又瞧了眼鱼儿,恋恋不舍的往他这里走过来。
“是我,干爸爸。”
佟六儿听了一声,松了口气。刚要说话,那九已经殷勤的过来,重将他塞回藤椅里。轻手轻脚给他盖上锦被,“您要什么吱一声,儿子给您弄去。”
熟稔的走到桌边,打了火镰子点上灯,从桌上白瓷茶壶里倒了盏茶,拿了过来,伺候到佟六儿手里。
屋里有了灯,人就有了影子,投到墙上巨大的没了人形。
佟六儿昏睡了三昼夜,太医奉了圣命,尽心尽力才让他缓了过来。其实他身上的伤倒不很重,只失血过多,那夜若那九们再晚点动手,佟六儿就没命回来了。
瞧着身上簇新的总管衣裳,佟六儿觉着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
这两日吃的都是养精蓄锐的药,睡的太沉,醒来后还是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九下午得了他快醒的信儿,后蹬儿就来的。愣等到天黑,他干爸爸才醒转,醒来却仿佛没事人一样。
“干爸爸可是做了个噩梦?”那九嘴角含着笑,直直瞧向佟六儿。
佟六儿霎霎眼,脸上僵着,像个傀儡。
他这会儿只觉得有事儿发生了,可脑袋晕乎,身上不听使唤。他想问那九这是怎么了,又觉得有份。他在那九跟前永远都是老谋深算的总管。
那九提到梦,他仿佛记起点什么来,可往深再想,就又想不出来了。于是含混着转了话题道,“是做梦了。万岁爷这会儿在哪儿呢,跟前谁伺候着?对了,你怎么不在御前,倒在这里?”
那九半蹲着伺候他喝完茶水,将茶盏接过来,放回桌上。没回头道,“主子爷病了,您说巧不巧,跟您前后脚的事儿。”
佟六儿急问,“可还是那个毛病?叫了御医没有?你呀,万岁爷要紧,你不该丢下那边,到我这里来。”他心里一急,翻身就要下地。起的太猛,一阵眩晕,哎呦了一声,嗵地就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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